问几个侍从,只说朱大学士自己出去了,不让任何人跟着。二人连忙派人去找,却也是毫无结果。
泠然记起来,在来沽州的途中,朱大学士曾在参州下过一次马车,与一人匆匆交谈一会儿,又匆匆上了马车。
泠然彼时见他神色凝重,知他有事,也未曾多问,难不成朱大学士又回去找人了?
泠然即刻给苏兴将军告辞,去了参州。
参州与沽州相邻,但参州与沽州截然不同,沽州是绿毛贼的据点,但绿毛贼没有一人去参州,究竟是何原因?
因参州是个商地,是大王朝与境外进行交易的重要基地。绿毛贼想着有朝一日要借用境外势力,共同推翻大王朝,那现在绝对不能得罪了这些外国商人。
因此绿毛贼们当初横扫了一大片土地,走到参州却都绕道走。
泠然寻了半日,才发现来时的那整条街上,只有一个府院。偌大的府门,却没有任何字样,不知是谁的府院。
街上人烟稀少,泠然躲在拐角处,看着府院进出的人。
不一会儿,门口停了辆马车,府院内出来一个人,对着里面施礼道:“此事已准备得万无一失,朱兄尽可放心。朱兄,请回吧。”
“任兄慢走。”朱大学士跟了出来。
朱大学士看着那人上了马车,四处张望一下,也回了府院内。
泠然心想,原来此处,竟是朱大学士的府院,但并不知是何人将这么大的府院送给了他。
方才那人既然能让朱大学士送到门外,想来也非等闲之辈。那二人合谋的,究竟是什么大事呢?
泠然正思考着,看见又一辆马车停在府门,下来一个衣着华贵之人。门外的守卫与他很熟,见了他都拱手礼见,进去通报回来,就放他进去了。
这次来的人,泠然却是认识的。
此人是盐科司主使,此时本应该在缧州,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之后这府院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
泠然看得清楚了,心内各种猜测:“朱大学士深居内阁,而且分管编史修志之类的事,如何与这些人有私下的来往?为何又偏偏选了参州这个商地?”
一边想着,一边又悄悄回了沽州。
朱大学士过不久也回到沽州,泠然假装不知:“朱大人不知这两日去了哪里,苏将军寻不到大人,很是担忧。”
“老夫实在过意不去,让苏将军和泠然姑娘担忧了。因老夫的叔父在此地,老夫前去探望了他一番。”
“既是朱大学士的叔父,泠然本该也前去拜访的。”
“万不敢劳烦泠然姑娘。”
泠然即刻给太子传了封密信:“殿下,朱大学士涉嫌勾结盐课司,督陶司,典丝司等多司主使,与境外进行走私交易。望殿下查明真相。”
太子收到信,想着朱大学士平时的勤俭节约,简直不敢相信。
派了人暗中调查,顺藤摸瓜地查下去,这走私案,竟涉及朝官一十二名!
太子片刻不迟疑,命三司即刻查案,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抄家入狱!
朱大学士正和泠然在回京城的路上,不料遇上一队官兵迎面而来,见了朱大学士的马车也并不让路。
朱大学士心里正犯嘀咕,听来人说:“大学士朱荐接旨。”
没想到皇上亲自动手了。
众人拜,朱大学士赶紧下车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俯身接旨。
“内阁大学士朱荐,涉嫌勾结盐课司,督陶司,典丝司等多司主使,与境外多次走私交易,现将朱荐品级职务一应免去,交由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共同审理。”
话未听完,朱大学士便晕了过去。
泠然回去直奔勤政殿,太子惊喜道:“泠然,此次打败绿毛军,揪出走私大案,你立了大功了!”
“舅舅,走私案牵涉的人员众多,会不会引起人心不安?”
“泠然,这朱荐抄家抄出了黄金三百万两,白银七千万两,各地房宅几千间,珍宝绫罗更是不计其数。朝中官员都拍手称快,哪里会人心不安。”
泠然惊得快掉了下巴:“朱大学士平日里连套新冠服都不曾有,每餐吃的连个富贵点的人家尚且不如,谁曾想会有这些银两!”
“这走私与贪污还不一样,他们喝的可都是朝廷的血。如今这些人的银两入了库,至少五年的军资都有了。哈哈。”
太子心情大好。
“泠然,明天我带你去父皇那儿领赏去。父皇说过要重赏的。”
“舅舅,此事大可不必。我如今生活衣食无忧,对身外之物也并无太多念想。想想那朱大学士,纵使赚下这金砖银墙,又有何用,到头来,却是为自己做了间牢狱。”
“我知你不稀罕赏金银,那要是赏人呢?”太子笑着看她。
“舅舅,什么意思.......”
“皇上已经同意,升封你为固安公主。待宸濠三年满孝,必将赐婚与你。”
“舅舅......”
泠然惊得讲不出话来。
宸濠?公主?赐婚?
错错错!当初二人情投意合,却是备受阻挠,泠然也无父母做主。
如今皇上肯为之赐婚,王妃也已经薨逝,偏偏二人已成了仇人!
“怎么了泠然?”
“舅舅.......”泠然如鲠在喉,说不出只言片语。
“泠然,不要有顾虑,王妃那事,与你并无关系。宸濠也不会怪罪与你。”
太子怕是忘了自己给六王爷道歉的事了。
“怎可能不怪......”
泠然木然地回答。
“泠然你先回去休息吧。”
“舅舅告辞。”
泠然怔怔地走了,太子看了心酸不已。
宸濠此时身体已经好起来,也知道了事情的因果,自然不会恨泠然。
但他觉得泠然一定会恨他,她一定会认为是他要刺杀她的。
泠然走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泠然说的那句话,他却是一直都记得,她说:“宸濠,王妃说得对,我们并不合适。”
这句话留在他心里,时时撕咬着他,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疼痛。
王妃走了,泠然也走了,王爷心疼宸濠,对他备加疼爱。
但不知为何,父子二人在一起时,除了沉默,还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