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田大人,虽只是个侍郎,胆子却是肥得很,利用职务之便在京外大肆圈地。
看上便利好处的地方,一律划了来,把当地百姓赶走。要么大兴土木,要么高价强卖给富商。
又不知得了谁的荫庇,许多人多次上报也扳他不动,还连累了自己。如今工部尚书也奈何不了他。
不到五年,这侍郎已经赚了个盆盈钵满,肥的流油,别人看得眼热,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国家内忧外患,很多府邸都不敢大肆娱乐,个个谨慎小心。偏偏这田大人,全然不顾,每天依然笙箫琴瑟,歌舞升平。
泠然只当他是善音律之人,并不曾多想。
一日,田大人命泠然几个登台,唱《邯郸记》,扫花一段。
“蓬莱何曾见一人,披星戴月斩麒麟。无缘邀得乘风去,回向瀛洲看日轮。“
田大人看得津津有味,泠然一唱一念,一举一动,他越看越喜欢。又想这泠然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由得开心大笑起来。
一目唱完,田大人给了重赏,自然是皆大欢喜。
泠然回到房内对镜卸妆,如今镜内的女孩已经长大了,出落得花一样,粉面桃花,眉目盈盈。这几年的磨砺,让她褪了幼稚,多了些坚韧。
泠然正对镜自怜,看见一个面孔凑了上来,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后退几步。
“大人!”
“呵呵,泠然,今日唱得不错。合该重赏!”田大人满身酒气,走路都不稳了,目光在泠然身上游走。
“大人已经赏过了。”
“哎,钱财那都是小事,爷今天要好好疼你才行。”说着走近她,伸开手抱了过来。
泠然何曾见过这种阵势,慌忙一个躲闪,田大人脚下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胆子好大!这府内上上下下,还没有敢不从爷的!”田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泠然逼近。
泠然心生恐慌,后退几步,撞到妆台上,再无退路可走。
突然想起什么来,反手在妆台上一摸,抓了个玉簪握在手里。
田大人猛一把抱住泠然,泠然毫不犹豫伸出手来,用尽力气,将簪子戳在田大人脖子上,又拔了出来。
田大人“呃——”一声倒地,脖子上鲜血汩汩流出来。
泠然紧紧攥着簪子,怕他起身反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在他身上腿上狠劲捅了几处。之后片刻不停留,飞快地溜出屋,带上门,跑出府院去了。
府内的人只知田大人在泠然屋内,听见动静也不敢去打扰。许久才有人见田大人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泠然不知田大人会不会死,不管他死不死,她泠然都跑不了。但她除了跑,又没有别的办法。
泠然想起父亲,但她此时去找他,只会给他惹了麻烦。泠然无处可去,她想着与其被抓回去受尽折磨,不如自己先死了。
想到这,泠然直奔了河边去了。泠然在河边痛哭流涕,说:“父亲,泠然今日遇上虎狼之人,杀了他并不后悔。只是泠然再不能孝敬父亲了。若有来世,泠然再来报恩。”
说着,跳进冰凉的水里去了。
水面一个漩涡,将泠然淹没。泠然胸口疼痛起来,只觉眼前一黑,再无知觉了。
田大人伤势不轻,那簪子扎到喉咙,让他失了声音,扎了腿和腰,疼痛难忍,但并未伤及性命。
田大人躺在床上养着,愤怒不已,派了全府人去找泠然。有人拿了簪子来报:“大人,这带血的簪子是在河边发现的。想来泠然已经畏罪自杀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把河抽干也要找到她!”田大人怒气冲冲,怎奈他说的话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手下人只见他张口,嘶嘶拉拉又听不见声音,一个个面面相觑。见他怒得脸都绿了,只得假意说道:“遵命!”
一众人见他下不来床,又说不出话,心里暗喜。管家让大夫陪着田大人,自己溜达着喝茶去了。其他人见状,也是各自瞎逛的瞎逛,喝茶的喝茶,逛青楼的逛青楼,哪里有空找泠然。
泠然梦见自己在冰凉的水里,浑身冷得僵硬,胸口疼得要窒息。有个人一身僧人打扮,从水里游过来,轻轻拖起她,将她送到岸边。
泠然施礼:“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僧人道:“往日施主在庙内为佛祖除尘,今日我佛命小僧救施主于危难,权当报答施主的除尘之恩。阿弥陀佛。”
说完就消失了。
她躺在河边暖暖的鹅卵石上,太阳洒在她的身上,舒服极了。
泠然又睡了一会儿,慢慢醒过来。
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却不是自己的床。泠然慌忙坐起身来。
一个丫鬟赶紧跑过来,仔细看了看她:“泠然姑娘醒了?太好了,我去报告王爷!”说完就跑了。
泠然心生纳罕,怎知我叫泠然?掀被起来身,不由心内一惊。
这床上衾被皆是云丝锦帛,绫罗绸缎,绣了金丝绣花,床帏都是素波缎面。面前是乔其遮纱,轻盈飘逸地荡漾起来。
泠然掀了遮纱,走了出去,更是一吃惊!
这房间足有她原来的房子四五间大,房间内烛火透明,层层烛台发着黄金的光泽。靠墙一边有个妆台,另一边一个方塌,一个红木雕花精致的小桌,上面摆了各种美食。
再向外,是一面山水屏风,水中小舟一叶,舟上几粒人,泠然不眨眼的看着,那水竟流了起来,小舟也顺流而下,几粒人也在船上把酒言欢。泠然眨眨眼,画面静止了。
绕过屏风,是一个雕花条桌,条桌上摆了一对玉麒麟。那玉白璧无瑕,微微发着温润的柔光。雕工精湛,细如发丝,麒麟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烛光摇曳中,室内的一桌一凳,一杯一盏,无一不是极尽精致,连影子都透着奢华。
泠然突然想起落水前,她杀了工部侍郎田大人,那么此处不管是谁的府,总归也逃不过一个被杀的下场。
泠然心内紧张起来,推开门,正欲再次逃走,却见门外有个人,揣着手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