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一叶飞花连城壁
曲颜儿滔滔不绝，说在她眼里比较诱惑的条件。
水凝蓝掩在黑色面纱中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发觉……或许这个不了解情况的曲颜儿，恰好一针见血了…
跟着叶连城，就是为了锦衣玉食…？
那倒说不上，只是依赖…还是有的。
曲颜儿见水凝蓝没有反应，以为是自己说中了，水凝蓝同意了自己的条件，心里一松，走到桌前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要饮下就发现桌旁搁置着的，三枚奇怪短小，外形似放大版烟花的东西。
水凝蓝拧了眉目，这是叶连城临出门的时候塞在她手里的，忘了放好。这本是应急之用，烟花一出，渝阳城内的叶连城看到，可以及时赶回。
不想再多生事端，水凝蓝下意识的伸手要从曲颜儿手里拿回。
本来还算是和颜悦色的曲颜儿，突然眉目一凛，侧身绕过水凝蓝，好笑，这现在自己手中握着的东西，难道还能让她夺回？
至窗台，楼下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曲颜儿看也不看，试探性的拔开其中一枚引线，毫无声息的红色窜上空中，在空中炸裂开来，明明是大白天，那红色炸开的光线却还是那么耀眼。
曲颜儿认定这是叶连城买给水凝蓝的新鲜玩意，心下嫉妒愤恨，不由接下来两个烟花也一起放了。
红黄蓝在空中，没有任何声响，却带着强烈的光耀。
不过几秒的功夫，天空再次归于平静，曲颜儿泄愤够了，转回头恨恨的瞪着水凝蓝，“哼！不许你再纠缠连城哥哥，叶城更加不欢迎你！给你三天时间想好，到底要不要答应我的条件…”
杏黄色的身影带着恨意跑掉，水凝蓝久久凝视窗外的天空未回身，良久苦笑，叶连城，不会真的，很快就回来吧，祈祷他没看到那烟花…
收回思绪，水凝蓝端坐桌前发呆。
门外有人经过的声音，几个人似乎是喝醉酒了，步履沉重，嘴里大声嚷嚷谈着什么东西。
凝蓝耳尖的听到熟悉的名字，便留了心。
其中一人故作神秘的高声笑谈，“我…我告诉你们！我的消息才是最灵通的…这次，我去京城购置一批时新的布料，恰好看到…看到以前风光无限的宰相氺年耀在午门斩首，那一幕，你不知道啊，刑场围了多少人…而且啊，那监斩的人，你们一定猜不到是谁…”
“还…还能是谁，刑部尚…尚书呗！…以往不都是这样的…”有人嗤笑。
却听到原先那人得意大笑，“就说你们…不知…不知道了吧，告…告诉你们吧，那监斩的，可是我们的宸王殿下啊…无双王爷的风采，我算是见到了，宸王长的…长的好看，那独一无二的紫瞳…不怕你们笑话，我一眼看去的时候，一下就被他那威严震慑住了，看到他，你就不由自主的想要臣服跪拜…”就算是现在，提起宸王的时候，他语气仍然是恭谨非常。
“我还见到了那个氺年耀的三女儿，哭的像个泪人一般，晕倒在刑场被人抬了下去，那模样，倒真是我见犹怜…”
剩下的，就是那些人之间的推搡笑骂。
脚步声渐渐远去，。
水凝蓝静静坐着，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
她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氺年耀死了…午门斩首…很好非常好，那个老狐狸，终于喝下了自己酿的恶果。
只是北辰天…呵…
不是没有想过，北辰天看到自己凝水阁着火，认为她身死之后，会不会有一丝的难过后悔，却原来，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容光焕发的把她名义上的爹押赴刑场，无双王爷的威仪依旧能够轻而易举的震慑住任何人。
急切的敲门声凌乱响起，成功的打断了水凝蓝的深想。
果真门外的人是叶连城，貌似是急急赶回来的摸样，发丝凌乱，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加重。
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拉起凝蓝双手，里里外外检查个遍，这才询问，“怎么样，你要不要紧？有没有受伤？”
墨瞳黑如点漆，掩饰不住的关切，水凝蓝心底，瞬间柔软。
叶连城，真的很好。
微微摇头，黑色斗笠早已摘下，纵横的疤痕无损她眉眼弯弯里眼眸的笑意。
叶连城没有怪她没事乱放信号，只是在她摇头的瞬间，松懈下来。
没事就好…
：你呢，事情办得怎么样？
熟练的拉过他的大掌，在手心勾勾画画。
叶连城刚刚放松的眉目，不经又拧上了，“事情比较复杂，我有些打草惊蛇了…”
叶连城未说，水凝蓝却隐隐感觉，事情也许还和她有关。
只是，既然他甘愿如此不让她多想，那她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时至傍晚，小二送来了晚膳，凝蓝和叶连城相对着吃完之后，一个尴尬的问题来了…
水凝蓝已经有几天没洗澡了…现在到了比较安逸的地方，难免想舒舒服服的沐浴一番。
然而…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说。
特别是对着叶连城…
最后，还是叶连城从她吞吞吐吐的话中，知道了她的意思，面具下的脸微红，清咳一声，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的房间，烛光微黯，走进去的时候，空气中有着不寻常的波动，习武之人的警惕，叶连城暗暗提起内力…
却在看到房中坐着的师娘之后，所有防线全部卸下，转成温和神色。
叶连城就靠着霍师娘的椅子坐下，由着房间安静而不开口。
终是霍师娘率先打破了沉寂，啪的一声把一样事物扔在桌上，神色凝重到异常。
叶连城看到那熟悉的竹筒状东西，神色微变，看向师娘的目光中带了探究，“师娘…你怎么拿了这个东西…”
“怎么，现在我还不能看你的东西了？连城，你是想气死我啊…”霍师娘脸色的确很生气。
“当然不是…只是这修罗教的密报，我以为师娘是不感兴趣的…”眼眸眯了眯，叶连城心底不知是何种滋味。
霍师娘哼了一声，“不看？不是我凑巧看到你的信鸽，一时凑巧拿了这下来，我还被蒙在鼓里…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叶连城眸色暗沉，拿过桌上的竹筒，拆开，抖出半截白色布料，本来沾水才显示字迹，霍师娘熟谙此道，早就沾了茶水。
叶连城便看到手下人的墨迹，写着关于…凝蓝的消息。
据悉，氺年耀二女，背上红印，盛极为莲，入药解百毒，传、顺天命，或为天命之女。
传说这片大陆创造者的玄女转世，本就是极为虚幻的东西，水凝蓝不过是背上红莲而已，也许能解百毒，恰好解了北辰天的寒毒。
就这样…而已。
霍师娘看叶连城默然不语，不由扬高了声音，语气竟有几丝兴奋：“连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要带她回叶城？…不得不说，连城，你这一招做的好！天命之女若在我们手中…”
“师娘！”叶连城打断了她，鲜有的愠色，“不管你信不信，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修罗情报网的这些消息，我也很难相信，师娘，你就当今天没有看过这个好不好…”
“连城…”霍师娘蓦地靠近，淬不及防点上他的穴道。
“师娘，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我在把你拉回正道！”霍师娘气极，一把扯下他的玄铁面具，轻薄面具扯下被她随手扔在地，眼角深刻尾纹让叶连城恍了神，“现在还戴着这该死的面具做什么？你就为了顾全那个女人的自尊，就贬下身段去陪她，自毁容貌？”
霍师娘恨铁不成钢，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却熟练的紧，拿出一个黑瓷小瓶，从里面到处浓黑色的液体状东西，一把抹在叶连城的脸上。
就像慢镜头一般，随着黑色药物涂抹的地方，叶连城脸上原本可憎的疤痕，竟然就那么轻易的一层层剥落。
“师娘…”叶连城无力道，然而终究是知道结局已经不可改变了。
黑色药膏涂满满脸之后，霍师娘取了布巾沾水润湿之后，细细的擦干净叶连城的脸。
湿巾擦拭过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凛然的剑眉，稍卷的长睫，高挺的鼻梁，形状优美的下颚，脸型…
唇、是暖橘色，眸、是乌墨色。
清隽出尘，面冠如玉，大抵就是这样了。
霍师娘终于是满意了，解了叶连城了穴道，“你看看，这样子有什么不好，就算是喜欢水凝蓝，你这样子站在她的面前，难道她就不会动心，连城，你别忘了，你是我叶城最俊朗的男儿…”
“师娘，我累了…”无奈声音低哑，叶连城的寓意很明显，这是在下逐客令。
目的达到了，霍师娘也就顾不上连城此刻的神色，心满意足的回自己房去。
门外阴影里站着的，杏黄色身影，从头到尾静静听着房里的谈话，阴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她的身子兴奋的颤抖。
原来…如此。
水凝蓝，我想到办法对付你了。
唇角，勾起预谋的微笑。
叶连城一大早就离开了客栈，水凝蓝无所事事，也不愿出门，在房间里发呆打发时间。
却没想到又来了不速之客，依旧是曲颜儿，竟对着她笑得异常诡异，嘴角似乎合也合不拢。
“南望凭谁越云霄，倾世当善谋。北朝辰星天破晓，紫瞳世无双。一叶飞花连城壁，清雅秀钟灵。素衣银发耀赤眸，对镜司容止。”
这是…什么？水凝蓝尚未想明白，曲颜儿一大早跑她这儿来，是为了给她念诗？不是吧…没有这种可能的。
那么，这四句，像诗不是诗，词不是词的话，是有什么意思？
好像，有几个字眼特别熟悉…
“水凝蓝…”高高在上不屑的语气，曲颜儿见她无所触动，不由急道，“你真是愚蠢，听不出这四句话的意思吗？北辰天，南越霄，镜司容，连城哥哥…天下人认定的四个人，连城哥哥和那三个人排在一起，靠的是地位、谋略、还有的就是上天恩赐的容貌，你见过北辰天和南越霄了，你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那你就该知道，连城哥哥，比起他们，也差不到哪里去！”
水凝蓝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你以为连城哥哥为什么带着你，不过就因为你有点用罢了…”具体什么，曲颜儿昨日听得也只是个大概，只是，这就够了，“是的，不过就因为你还有点用…连城哥哥可怜你，只是可怜你而已，他长得极好看的，可怜你才愿意遮着容貌，怕你自卑罢了，你懂吗？你不要以为连城哥哥会喜欢你这样的丑女人，你给他提鞋都不配呢！”
曲颜儿正待进一步，却见水凝蓝捂着心口，浑身轻颤不知是何情况。
虽然骄纵，曲颜儿还是有点胆小，见水凝蓝这副摸样，便怕自己刺激过大，叶连城会找她算账，就撂下一句话后，匆匆离开。
“呐……水凝蓝，我只是好心告诉你事情真相，你出了事情可不要怪我！”
杏黄色的身影快速离开，留给水凝蓝的却是不亚于爆炸性的消息。
叶连城，真的…其实本不是这个样子？他其实没必要的，没必要和自己一样遮着面容的…根本没有必要。
不知喃喃反复多少遍，水凝蓝踉跄的扑向床榻，任自己埋首在那软铺之中，心口跳动，时快时慢，隐隐痛楚，不由昏睡过去。
浅浅的敲击声将她由梦中唤醒，抬手抚向心口位置，这才发现心跳已经恢复正常，头昏的感觉也淡了许多。
这才挣扎着起身，该是叶连城回来…
推门，叶连城发现今日水凝蓝脸色极差，似乎连唇都没了血色，心下似乎被细线勒出个口子，他是不是没有能力让她好起来…
微微自责，却没发现，水凝蓝盯着他的面具看了很久。
师娘在昨晚坚决帮他除去伪装伤痕，恢复了原本的面容，只是，他还是没有做好以原本面容对着水凝蓝的准备，所以现在依旧是带着面具。
水凝蓝神色黯了许多，在他手下划下。
：我答应你，会试着和你在一起，那就是，我相信你。
叶连城的眼眸瞬间似乎像装了漫天星辰，耀眼非常，满满璀璨。
如果…他的样子没有被遮住，如果，配上这样一双眼睛，叶连城，与北辰天和南越霄他们，倒真不遑多让…
：连城，你有没有什么对我说的？
水凝蓝尽量控制自己的手颤，维持平静，抬眼，对上他的，水色眸里含着独有的执拗。
对于这样的水凝蓝，叶连城突然不敢直视，低头，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朗朗声音似乎蕴了笑意，“凝蓝，你多想了……”
在等些日子，待我查清所有的事，待我能让你展颜，我绝不会再有一丝隐瞒。
夜已深，水凝蓝端着小二刚刚送来的热汤，吹了吹，散去热意。
房间似乎寂静的可怕。
不知不觉，水凝蓝伸手，从最内衬的衣服，拿出了那支紫色耳环。
紫色水晶，细银流苏，极为精致的东西，在她手中，却似乎承载过多回忆。
第一次帮她戴耳饰的时候，锦绣庄里，北辰天嘴硬，店家送的东西，本王不会送女人这么廉价的东西，给你好了！，他为她戴上，眼中的认真，让她动容心喜。
第二次为她戴耳饰，南越霄计谋成功，他眼底的怒意几乎毁天灭地，去拾掉落的耳环，帮她戴好后默然离去。
为何…又想起了他。
心颤，手抖，紫色耳环攸地从手中滑落，正中还冒着热气的汤中。
凝蓝一紧张，拿起汤勺捞出了耳环，却没想到。
紫水晶耳饰的银流苏部分…全部变黑。
汤有问题！水凝蓝心底快速滑过这个答案。
凝了眉，桌上的热汤，被她悉数倒在了门后的角落。
空碗搁置在坐上，水凝蓝简单收拾一下，和衣而眠。
夜半，侧耳倾听，屋外果然有一种奇怪的响动，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无错，被子下的手，微微的润湿。
闭眼等待，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三道黑色身影，静静矗立。
看向桌上的空碗，几人心下了然，目光移向躺在床上的水凝蓝，互相交换个眼神之后，一人上前，轻轻抱起水凝蓝，三人纵身，直接从窗子飞下，客栈一楼早就备好的马车，将水凝蓝安放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