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心男姐妹被守门婆子客气迎进了太师府里，上了茶告罪道已派人去通知了当家主母，请她们稍等片刻。
姐妹俩没异议。
高门贵户自有高门贵户的规矩。她们本就是陌生人，加上来访前又没下帖子，临时突兀的上门没被守门婆子直接轰走已算大幸，反而被请进府来边喝茶纳凉边等候消息，只能说这太师府的下人被调教的极好。
刘心男心底感概。她端起茶摸了摸微温适宜的茶杯，扭头朝窗外看去。
窗外的院子绿树成荫，一棵棵十几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巨伞般严严实实遮住了上方的天空。炽白火辣的阳光在它们面前仿佛也失去了原有的威力，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后，只在地上洒下了点点微弱的碎银。
看着那些巨树，刘心男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据说太师府各院子里的树大都是第一代太师夫妇亲手种下的，距今已有五百多的历史。”
一边的刘心兰心里一直患得患失。听到姐姐的话，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那些巨树，顿时咋舌惊叹。
“就是它们吗？”她涩声问。
刘心男脸色阴晴难辨，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心兰心驰神往，瞬间有出去摸上一摸的冲动。她喃喃道：“不愧是五百多年前第一代太师夫妇亲手种下的树。难怪长得那么大那么茂盛。和家里的……”
刘心兰及时刹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她的娘家和婆家院子里都栽种了些树，不过和眼前的巨树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
娘家刘家发迹不过二十多年。院子修得挺大，各种精致的假山凉亭都有，珍奇的花卉游鱼也养了些。院子里同样也栽种了几棵大树，不过都是些从其他地方移植而来的成树。
成树移植容易，养好却极难。尽管刘家每年都给它们施了不少肥，至今看上去距离叶繁枝茂还是遥遥无期，更别说和眼前太师府的参天大树相提并论了。
而婆家则更要悲催些。要不是娘家时常接济，刘心兰可能还得陪着她们一家人饿肚子，风花雪月对他们来说还太遥远。
人比人气死人，树比树树得丢。
见微知著，刘心兰见识过婆家下人见风使舵的，此时更觉得太师府的豪门深厚底蕴。
她忐忑道：“大姐，你说顾六姑娘会见我们吗？”
刘心男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对此倒是毫不怀疑。
毕竟顾莹连传闻中人人避之不及的白水都心无芥蒂接纳了，对她们这种千里迢迢前来拜访的朋友自然也不会避而不见。
她习惯性地拍了拍妹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以顾姑娘热情善良的性子，她肯定是会欢迎我们的。”
“只是……”
刘心男迟疑了下，才平静地说了下去：“豪门规矩大。刚才守门婆子也说了，她得先派人去通知太师府的当家主母，得到她的允许后，我们到访的消息才会转到顾姑娘那里。因此这就有些难说了。”
刘心兰听见此言，又瞧了眼窗外郁郁葱葱的巨树。她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而枯萎。
“小妹明白。对太师府而言，愿意让她们的嫡女见我们这样的商户是种情分，不让见我们亦是本分。结果……无论如何我可以接受。”
刘心男抱歉地望了过来，嘴上却倔强道：“再等等就好。顾姑娘定会见我们的。”
刘心兰嘻嘻一笑，洒脱道：“本来进府前我们就清楚此行希望不大，大姐无需自责。大不了就当和大姐你来帝都星凌城游玩一趟了。”
她吐了口气，故作轻松道：“说来长这么大，这还是小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沿途上的这一切真让我大开了眼界。”
刘心男平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否则也撑不起这么大的商队。此时看着小妹强撑的笑意，她心里一片苦涩，只能重复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时间飞逝，很快半壶茶的时间过去。刘心男姐妹俩看着四处屋角的冰盆大多化成了水，心也和那些冰块一样，渐渐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吱地开了。
一位待女进来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恭声道：“园子有些大，害两位客人久等了。我们六姑娘刚收到大夫人传来的消息，赶紧让奴婢过来领两位客人过去，姑娘她正在抚兰苑等着两位。”
啊？
原本已经心死如灰的刘心男姐妹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待看到待女脸上明媚和善的笑容时，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们不可思议地飞快互视了一眼，只觉得柳暗花明，似乎天都亮了几分。
刘心男压住心底的膨湃，拉起刘心兰道谢后客气地问道：“这位姐姐叫什么？”
落霞躲了礼，道：“两位客人客气了。奴婢落霞，只是抚兰苑的二等丫鬟，受不得两位的礼节。”
姐妹俩客气地寒喧了阵，跟在落霞旁边向太师府内宅走去。
边走着刘心男姐妹边问些关于顾莹的事，越问她们越掩饰不住眼里的震惊，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刘心男心里更为惊叹些。
落霞这等颜色仪态以及修养，很多地方的官家小姐都得自叹不如，没想到在这太师府里竟然只能当个二等丫鬟。
这太师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府砥。刘心男姐妹心里又明确了些。
三人过了道古朴的垂花门，才真正进了太师府的后宅。
落霞之前说过的后园太大并不是饰词。它果然很大，各种亭台轩榭各种抄手游廊蜿蜒小径走得三人都微微见了汗，终于到了抚兰苑门口。
在抚兰苑院门口下见着了迎在那儿笑意盈盈的白泉，刘心男才真真正正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找错地方，此顾六姑娘的确是她在行商路上认识的那个顾姑娘顾莹。
“刘大东家，好久不见。”
白泉领着她们进了抚兰苑，亲热地笑道：“看见你这打扮，一时间我都不敢像以前一样称呼你刘娘子了。”
刘心男四下打量着院子里的情形，目光更是忍不住不时停留在白泉身上那裁剪得精致而奇特的衣裳上。
“白泉姑娘说笑了。以前行商在外路途遥远，加之本身又是名女子，免不得要打扮老成些。否则难以压住手底下粗糙的汉子以及沿途上那些不时找茬的官老爷和兵蛮子。”
白泉理解地点点头，一下子想起发生在雾归西城门口的事。
若是当时的刘心男也打扮得和现在一样千娇百媚，估计先惹上麻烦的不会是坐在车子里的岩锤女眷，而是眼前这位商队首领了。
两人相视一笑，显然想起的是同一件事。
白泉笑道：“说来也算件幸事。雾归城那些鱼肉百姓的家伙一直为非作歹罪该万死。上次惹到我家公子也是老天看不过眼活该他们该遭报应。”
“哦？”刘心男心一动，不禁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白泉笑得那一个叫风清云淡。
“据公子近期寄来的信件里有提及到雾归城那些的守城兵士。他们当头的、出手的都被已经兵部派人拿下，该砍头的砍了，该流放的已经流放。下次刘大东家你路过雾归城，估计会顺利很多。”
“这果然是个好消息。”
刘心男百感交集地笑笑，心里毫不意外。
她现在才有些回过味来。
当初的顾飞即便对上一省的知府不仅不卑不亢更没给丝毫面子，照样当场格杀了守门校尉李连福。偏偏事后整个迷雾省还是一片平静如水，看不到有任何报复的迹象。
显然顾飞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愣头青，人家自有底气。区区的破落知府在永为帝师的堂堂太师府前面并不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