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皎洁,屋里残灯如豆。
颜五端着杯水酒,坐在窗口边上沉沉地凝望着不远处的夜空,任凭月光洒满身旁。
吱……
一声轻响,门悄悄地开了。
一道灰色的人影飞快地闪了进来,朝窗边的那座精美的雕像拱了拱手。
颜五没有回头。他抿了口酒,漫不经心的问道:“上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柳二脸色有些古怪。
“主子,永昌伯爵府的世子夫人已经安妥,看样子胎儿保住了,应该没发生什么意外。前来行刺的死士被我们的兄弟悄悄地擒住了,只是……”
颜五挑了挑眉,问道:“只是什么?”
柳二咳了两下,满脸的尴尬。他深深埋下头去。
“兄弟们为了不引起楼上那些护卫注意,刚把刺客捉拿到手,就赶紧想办法脱身。”
“结果一时不察,被他咬破嘴里的毒药,待属下发现时,他人已经死了……”
颜五终于回过头。
“柳二,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失手?”
柳二难堪地点了点头,应道:“是。请主子责罚。”
颜五没出声,默默地拿起酒壶,借着月光给自己又斟了杯酒。
“尸体上有什么标志没?”他答非所问。
柳二连忙摇了摇头,“尸体的全身上下属下都仔细搜过了,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标志。”
颜五点点头,并没多大意外。
他瞄了眼肃手而立的柳二。
“虽说这次遇到的是死士,情况特殊,但作为暗卫他们的任务还是失败的。”
“是是是。”柳二暗暗松了口气,连连应声,“都说吃一智长一堑,那帮混小子下次一抓到人,肯定会立即弄晕他们,绝不会再发生这次的情况。”
颜五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沉吟道,“这次的惩罚嘛……”
“要么派他们去西郊大营倒一个月的马桶,要么去扫一个月的马厩,让他们自己选吧!”
刘二终于放下心来。
他笑骂道:“主子,才倒一个月,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这帮混小子,整天就知道吹牛,吹得半天那么大。做起事来却总是马马虎虎,顾头不顾尾的。”
“属下这就让他们立即去西郊大营报道,并且要倒整整三……两个月的马桶,熏死他们。”
“如果下次他们还是这样……”
柳二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否则怎么样?”
颜五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
柳二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嘴巴狠狠来上一掌。
“如果他们下次还失手的话,属下来替他们……自己去刷整整两个月的马桶。”
“你得记住刚才自己说的话。”颜五满意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
柳二苦着脸应下,自己说过的话,就是再难也得作到。
两人又随意聊了问题。
片刻后,柳二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开口。
“永昌伯爵府的世子夫人惨叫了大半个晚上,几乎把整艘船的客人都给惊醒了。甚至船长都准备要停船连夜送她上岸就医。可以说情况十危急。结果有客人及时出手救了她。”
说到这,他挤头凑脸的变得神秘兮兮:“主子,您知道是谁救了她腹中的孩子吗?”
颜五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回过头继续漫不经心地欣赏着那挂在天边的皎洁玉盘。
他和永昌伯爵府世子庞文轩虽然算得上同龄人,却谈不上熟络。走在路上见了面,也就是个点头的交情。
对庞文轩的新婚妻子,颜五那更是听都没听过。要不是今晚这一出,颜五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亲。
这次误打误撞救下梁玉凝,也是巧合。
刺客之所以被惊走,与其说是被梁玉凝开窗吓跑,倒不如说他被柳二的手下围住了,不得不放弃刺杀的行动。
而之所以刺客会被暗卫们围堵,则是因为颜五的暗卫们误以为刺客是来行刺他们主子的。
要是一开始暗卫们就知道刺客的目标,估计他们只会作壁上观视而不见。
颜五和柳二自小一起长大,了解他的为人,知道他不会无地矢,便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柳二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那人主子您认识,不过属下敢打赌您绝对猜不到。”
颜五重重地哼了一声。
柳二打了个哆嗦,连忙揭晓谜底。
“那人是顾莹,顾姑娘。”
颜五猛地回头,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谁?顾莹?”
“您没听错,就是顾姑娘。”
柳二收回脸上笑嘻嘻的神情,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当时属下扮成永昌伯爵府的下人,和其他人一起挤在门口看热闹。要不是亲眼看到顾姑娘走进去,属下打死也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医术,而且看起来还挺高明。”
“有趣!”
颜五想起那那个咋咋呼呼而又不拘小节的纤影,不禁好奇地扬了扬眉。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船上水手们的划桨声突然停了下来,整艘船莫名停在了运河中央。
早起的乘客好奇地往外面看了看,赫然发现有几条小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在了这艘客船周围。
船上正飞快地放下软梯,把几艘小船上的人和物质一一接了上来。
很快,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整艘客船。
永昌伯爵府的世子夫人和他们一样,都是这艘客船上的乘客。昨晚她遭到蒙面歹徒的袭击差点小产。幸好船上有妙手神医,才堪堪保住了腹中胎儿。
整船的乘客一片哗然,一时议论纷纷。
很快一则新的消息又传了出来。
为了保护所有乘客的安全,避免再次发生昨晚的事故。官船方连夜在附近的城镇寻医问药。刚才登船的就是一大早找到的大夫以及护卫。
众人对刚登船的大夫和护卫丝毫不感兴趣,都竖着耳朵等着永昌伯爵府的八卦。
结果很是如他们所愿。
永昌伯爵府似乎并没准备封乘客们的悠悠众口,反而将所有的消息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甚至昨晚那个哭天抢地惊醒一船的乘客只为寻找大夫的梁嬷嬷,还专门走遍每一层甲板走进每一个船舱替昨晚的事道歉,并且送上道歉礼物。
看来礼物的面子上,没人责怪他们,反过来连连感概永昌伯爵府的门风高亮。
船很快又继续向北行驶,只是二层船舱的氛围已经豁然不同。
顾莹等人前些天刚上船时的轻松愉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手持武器的岩锤将士,时刻警惕地守护着住在中间的女眷们。
房间里,白泉正在摇摇晃晃的扎着马步。
“姑娘,原来贵人们也有贵人们的难处啊!”
“难得出趟门,那怕带着一大堆护卫以及仆人,还随时会被人刺杀。真是太吓人了。”
“哦?”顾莹好笑地瞄了白泉一眼。
毕竟年少,她昨晚虽然忙活了一大半个晚上,此时精神不错。洗了把脸后,就变得神采奕奕的。
反而是一边的张大娘神情萎靡,外面已经闹哄哄了大半个早上,依然迷迷糊糊睁不开眼睛。
顾莹怕吵着她,便压低了声音。
“怎么?白泉你不想以后做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人吗?”
“不想。”白泉坚决摇了摇头,“奴婢发过誓,要一生一世服侍姑娘,否则就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