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百姓回到了城中,城内便更热闹了!任由这些人说天说地说破嗓子,众人也对那艘不明船只毫不在意。
“有官府在,操那个心干啥!快看,哎哟,真漂亮!”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天上绽放的烟火还是街上路过的少女。
吕春秋漫步于天街之上,街边谈话的内容,同文老先生所述一般,那艘船来历不明,怕是有事要发生,不过文老先生并未过多言语,顷刻间便恢复了那副老顽童的样子。
几个时辰未进食的吕春秋饥肠辘辘,找了间看起来不错的客栈,点了一盘花生和红烧牛肉,附带二两小酒。
“客官,您这边请!”店小二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腾出位置,招呼吕春秋落座,同他一桌的皆是散客。
吃饱喝足的吕春秋打算去仙源楼看看热闹,自酉时起,至丑时终,那里都有表演,请得都是知名人士,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来往的马车各个镶金嵌宝,看来大人物们也要沾一沾这年味儿。
唱歌跳舞、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异域风情,看得吕春秋是眼花缭乱。
“当~当~当~”从灵泷寺飘来三声钟响,寓意着午夜已到,数以万计的天灯被放飞到夜空中。
“人间每寄千般愿,天帝难平万种愁。借问飘摇风送处,今宵热泪未东流?”响彻云霄的声音从仙源楼顶传出,围观的人群更加沸腾。
从巡捕衙门方向狂奔而来的一队人马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同那全天值勤的谯楼一样,只当是正常的巡逻任务。
“让开!快让开!”
前方的捕快粗鲁地推开挡道的人群,过往的马车也受到了惊吓,想要挣脱车夫的缰绳,踏入这潮水一般的人群之中,好在这对车夫来说就是驾轻就熟,侧身一勒,便将马车刹稳。即便如此,还是惹得车内的贵人们掀开帘布,纷纷侧目。
“周策这家伙搞什么?慌慌张张的!”帘布后的一位中年妇女认出了带头的家伙,心里直犯嘀咕。
周策现在心急如焚,刚接到谯楼消息——北里志死了人,据说还是位大人物,他便马不停蹄地带着手下赶了过来。
“北里志能有什么大人物?贵人们不都去红袖招了吗?这倒霉事怎么我一上任就碰到了?”
周策一路上把能想到的贵人都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有谁今夜去了北里志,抬头望长叹一口气,北里志的招牌就在不远处了。
“周大人,你可算来了!我这可咋办呀!”
“禾姐,你先别哭啊!领我上去看看!你们几个,在这守着,剩下的跟我上去。”
被他叫做禾姐的中年女子也是老相识了,不再哭哭啼啼,忙带着他上楼,楼里的客人早就跑干净了,楼上莺莺燕燕,却无欢声笑语,显得有些沉闷。
北里志虽是三坊之末,但也是不缺钱的主,金碧辉煌的大堂堪比宫殿,檀木楼梯几经曲折才上到二楼,其间还留有许多琴棋书画的场地,那人是死在三楼,因此还要再上一层。
通往三楼的楼梯比较隐蔽,穿过几条笔直的走廊,绕过一扇屏风方才现身。
周策对此略有耳闻,不过却从未来过:“够隐蔽啊?”
禾姐讪笑道:“周大人就不要再打趣了,你还能不懂吗?我们这小本买卖,还忘周大人多多通融!”
“别废话了,快上去吧!”
“周大人,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事跟我们真的没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可不算。”
“这好端端的…哎…”禾姐走到了开着门的房间前停下:“就是这了。”
挂着衣物的屏风挡住了视线,移步屏后,粉色罗帐之上遍绣金丝银线,风起绡动,帐内情景若隐若现,挽起罗帐挂于勾上,只见被血染红的白色软塌上躺着一男子,周策用双指探查,确实已经咽气多时。
摸查完死者尸体,确定是死于短刃,从背后腰间一击致命,再瞅了眼挂在屏风上的衣物,周策有些不悦地问道:“此人是谁?不是说是个大人物?是从谁口中传出来的?”
禾姐急忙接话:“是服侍这位大人的陶姑娘,一口咬定此人官阶不低,再问便不肯说,只知道此人姓李。”
“把她带过来!”
“我已经嘱咐过那些姑娘,等周大人您一上楼,就把陶姑娘带过来!这位大人走了之后,陶姑娘就在后院止不住地哭,谁劝都没用!哎!陶儿多好的一姑娘,得遭多大的阴影!”
话没说完,两个姑娘搀着一位直抹泪的姑娘拐了进来:“禾姐,陶姑娘来了!”
“你们先下去待着吧。”
本想等她哭声小一点的周策有些不耐烦:“你是怎么得知此人的身份的?”
陶姑娘跪在地上边抽泣边答道:“这位大人太过猴急,行云雨之事衣裳都没来得及脱,他衣间的硬物硌得我生疼,我才让他脱去衣物,从身上掉下了一枚金色鱼符,我以前听别人提起过,佩戴金色鱼符的最少也是官从三品。”
周策倏的从木凳上站了起来:“什么?金色鱼符?在哪儿?快拿给我看看?”
“在衣内。”
陶姑娘起身伸向衣物,一下便确定了鱼符的位置,将其送到周策的眼前。
“坏了!坏了!”周策双腿不停颤抖,他有些站不稳,禾姐连忙过来护着他坐在了木凳上,惊讶地问道:“周大人,陶儿的话当真?这金色鱼符要官从三品方可佩戴?”
周策没有回应,似是默许,禾姐瞬间也有些站不稳。
沉默了半晌,周策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这人是谁杀的你可有看到?”
陶姑娘大声哭泣道:“呜呜呜…小女子不知,小女子只看到她穿红色衣裳,小的刚才正和李大人行鱼水之欢,不知怎地就昏了过去,等我醒来时李大人就重重地伏到了我的身上,透过罗帐我隐约看到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退了出去,我还不停地唤李大人,但没有回应,直到我摸到床上的血,我才知道李大人已经死了,我大叫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呜呜呜…”
周策心烦意乱,大手一挥:“你先下去吧。”
禾姐的声音像是慌了神:“周大人,这可怎么办呀?”
“能怎么办?当务之急是抓到凶手,若是今晚找到了,你我还尚能将功抵过,若是找不到,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就连这北里志,我看明个起也得从这太一城消失不可。”
周策再也坐不住了,在房间里东瞧西看,恨不得掘地三尺,多找寻些线索,可惜事与愿违,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传我的命令,一条街一条街地搜,挨家挨户地搜!所有穿红色长裙的女子都给我带到巡捕衙门里来!”
“是!”
吕春秋看完点天灯,买了些灯油,便朝北城门走去,今日算是圆满结束,他感到不同于往日的充实。
万千灯火也照不亮芳草巷的幽暗,芳草巷没有街灯,也没有大户人家,只能靠着皎洁的月光,大门虚掩着,吕春秋也不打算关门,同院的朋友还不知晓回家了没有。
他走到自己的小屋前,取出钥匙,可是却感觉有几分不对劲,门上的锁已经开了,难道是自己出门时忘了关?
推开门有淡淡的香气袭来,吕春秋怔在原地,为什么会有女生的体香?借着月光点亮那盏油快要耗尽的灯——他的木床上正趴着一位身着红色长裙、身材姣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