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吕春秋再次踏上了行程,阴兵退了回去,世界重归平静,原本的生活还要继续。
商璃让他留下了几滴血,装在了一个小玉瓶里,以供她辨识研究,并为他找到了愿意远行的车夫。
曲浑城西边是连绵的山脉,出了西城门沿着山间的官道一直往西走,五十天左右便可到达西京城。
自打阴兵出现之后,西城门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往来的商队经过,才再次开启。
坐着马车前行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车夫指着官道北边的一座大山开口道:“吕先生您看,翻过这座山,就是阴兵出没的地方。”
吕春秋揭开布帘,坐到了马车的另一侧,在里面憋得慌,看书也看不进去。
“贺老,您叫我小吕就行!”
“好,好!”贺老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到了一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听闻山那边如今是一个直径数千米的深坑,直通阴曹地府,是阴间的入口,现在没人敢去咯!”贺老摘下了斗笠,挂在了铁钩上,继续说道:“这要搁在以前,我是万万不信的,可这接二连三的出事,我也不得不信了。”
“我也是,自从见了这阴兵,我总觉得心神不安,感觉自己以往的书白读了。”
贺老呵呵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各安天命,该怎么活怎么活。”
“贺老言之有理。”
“我夜观天象,此去西京城凶多吉少,是我命里的一劫,也是你命里的一劫。”贺老仍呵呵地笑着。
“您老还会观星之术?既然算出来有一劫,为何还要和我一同前往?”
“呵呵,学过一些,略知一二,我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到我爹那辈就只剩些皮毛了,我也没有子嗣,怕是要失传了,呵呵。这是命中的一劫,躲不掉的,早晚都得来。”说完轻轻挥鞭,马车又快了起来。
一路上舟车劳顿,倒是没再出过什么差错,离开曲浑城的第四十九天,西京城高大的城墙远远地就能望见了。
官道上的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远道而来的各国商队在城墙下排起了长队,吕春秋和贺老下马,各站一边,夹杂在队伍中间。
雄伟壮丽的城楼矗立于城墙之上,宛若一尊在此压阵的门神,巍峨的城墙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是西京城坚不可摧的壁垒,离近了才看得到城外的护城河,足足有五六十米之宽。
进城门前仰足了脖子才能看到墙头的垛口,墙深近三十米,行走在其中感到丝丝寒意,众人身上的大氅裹得更实了。
西京城的建筑风格与太一城不同,街旁的阁楼多为两层,三重檐四角攒顶,楼檐四角如凤展翅,脊上的朱雀栩栩如生,比起太一城的轻灵素雅,西京城要显得雍容华贵一些。
西京城共有一百零八坊,每坊均为三街四巷。宽达一百五十米的朱雀大街将西京城分为东西两部分,分别坐落于中间的东西两市在九市中最为繁华,规模最大,东市是国内市场,西市是国际市场,整个西洲大陆最新鲜的玩意在这都能找到。
贺老驱马带着吕春秋穿街而过,朱雀大街北边的尽头是大周帝国的皇宫,是最神圣的地方,朱红色的城墙里面是大多数人这辈子无法企及的地方。
“到了!吁!”贺老轻轻一勒,马车便停在务本坊的入口。
吕春秋下马对贺老作揖:“多谢贺老!不知道我该付多少银两?”
贺老收好缰绳,笑呵呵地说道:“不用你付,商姑娘交代过了,由她来付,况且她给的定金就已经足够了。”
“麻烦贺老替我谢谢商姑娘!”吕春秋喔了一声,心生感激,省下来的这笔钱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借很多书来读。
“一路平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我的观星术还有得学,让你见笑了,呵呵。”
“贺老先生说笑了,若是观星之术百试百灵,那命岂不是定了,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也是,也是,是我活糊涂了!”贺老先生牵着马掉过头,转身说道:“你我就此别过,祝你高中!”
“多谢贺老先生,归途一路平安!”吕春秋再次作揖。
纵横书院位于城东,对面便是来年二月春闱的承天贡院,离皇城根不远,走在门前的街上便可以望见方正雄厚的城墙,让人无形之中有一种压迫感,行动起来也规矩了许多。
坊内的南北大街上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吕春秋没有认识的人,径直前往纵横书院,先将自己的住所安顿下来。
纵横书院的大门没有台阶,也没有门槛,相比之下,对面承天贡院的三重石阶和门外的两尊石狮要显得庄严肃穆一些。
朱红色的门匾上纵横书院四个黑色大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变化无穷,吕春秋看得出神,暗自咂舌,这几个字怕是书法强如当今圣上也写不出来。
目光移到右下角,想知道这是谁的字,竟如此飘逸洒脱,奈何什么都没看到,吕春秋直叹可惜。
书院之中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池中碧波荡漾,水纹阵阵,流过湖中的假山怪石,奔泻而下,抵达屋舍如痒序的教书场所,不论是门楼墙壁还是屋顶,都有精致的雕花,且各有不同,阳光打在上面分外好看,从雕花木窗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伴着淡淡的墨香,走在其间让人心旷神怡。
远处飘来悠扬的琴声,在屋舍的后方,吕春秋穿过湖上逶迤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一方空地,青石板铺成的场地中间是用鹅卵石铺成的太极图,另一侧的长廊和休息的石阶上坐了不少人,正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弹琴的姑娘,阳光洒在一把支起的古琴上,身旁的香炉升起袅袅的香烟,手如柔荑,轻轻拂过琴弦,美妙的音符仿佛在她指尖跳动。
一曲终了,吕春秋继续朝后面走去,出现了石阶,不算太陡,两侧的花草此刻都已枯萎,显得有些衰败。
走了约莫有两分钟,出现了一道门,上书高山仰止四个大字,其后仍有往上的石阶,不知通往何处。
吕春秋想迈入门内,继续观看,却被人拦住了。
“今日不能进去了!”门旁的人说起话来,声色俱厉,不容置疑。
“为何?”
那人白了他一眼:“当真不知道?”
吕春秋作揖:“请阁下指教。”
那人摆了摆手:“快回去,圣上在里面,今个不能进了,你改日再来吧!”
“多谢大哥,我这就回去!”吕春秋听闻,也不敢多待,转身原路返回。
吕春秋找到了管理处,递上了凭证,不多时便有人带着他前往安排好的客栈。
跟着带路的人员,迎着午后的阳光,吕春秋走出了纵横书院的大门,想起门上的牌匾,仰头再望了一眼,竟隐约看到右下角有两个朱红色的小字,仔细辨认了许久,竟然刻的是“归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