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这么吵?她又在捣鼓什么,大晚上的还没睡觉?”太傅不悦的说着,把批到一半的奏折“啪”的一下合上了。
他起身走到院中,却正巧被慌乱逃跑的王旖撞了个正着。
两人手足无措之际只见一把长剑的利刃正以惊人的速度不偏不倚的刺来。
太傅见势不妙,当机立断,立即稳住王旖与她调转位置,并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剑,如同猛兽,从后背一直贯穿了整个身体,眨眼前银白的剑锋转眼间已在胸前被鲜血染红!
血点溅在王旖的脸上的一刹那,她大脑一片空白……那一股血腥味如同浪潮席卷而来,就连舌苔都在奋力反抗,一种酸麻迎上鼻头,说不上的心悸让她揪着难受。
可当下……
对于谁来说都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不约而同地从两头飞来同一种眼神,太傅先于刺客,忍痛让身体脱离剑刃,随即从刺客手里夺走武器,片刻之间让局势逆转!
就在此时,一阵杂乱的金属声传来----原来是追踪刺客的巡查队伍姗姗来迟。
领头人是霍芸樊。士兵包围刺客,刺客自知不敌,只能放弃抵抗,谁知其早有准备,下一秒他竟然服毒自尽了!
太傅也无力的丢下手里的东西,眼前漆黑的径直倒在了地上。
王旖恍恍惚惚中,见太傅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她怔住了……
而那被剑刺穿的剑孔,如针如刺的死死定在了王旖眼中……
被惊吓的王旖这才喘出第一口凉气,双眼通红嚎啕大哭道:“御医……御医!!”
……
皇帝遇刺太傅受伤的事在太医院传开了。
阿满耳尖,听闻是太傅受伤,便毫不犹豫的挡在其他御医赶到之前进了屋,并清除了所有人。
王旖被关在门外,瘫坐在台阶上……
更夫在城外巡逻的声音传到了城里,透彻着没有遮蔽下的每一个地方……
旭日虽东升,温暖却住不进任何一个人的心里去。
芸樊见她一夜未眠,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才能减轻王旖心中一点点的忧虑。芸樊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道:“太傅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芸樊转头看向身后的那扇门,开始怀疑太傅之前所说的话。
王旖心痛欲绝,却不明白,白天里的绝情和晚上以命相护的太傅到底是不是一个人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真的很没用啊?”
说着说着,想着想着,她就哭出声了……
“陛下,这不是你的错,论别人,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抉择的。”芸樊宽慰道。
一个词突然提醒了王旖:“别人?……对!城防!为什么孤碧庭有动静,起先时城防没有反应?”
“敌人用了调虎离山。他们派出三个刺客,有两个刺客负责分散兵力吸引注意,另外一个就负责行刺。”
“可查出指使者?”
“刺客三人皆服毒自尽,身上并无异样特征。”
“城防森严,刺客究竟如何潜入城内?”
“听说……是有人渎职。”
“按律处理。”
“……”
王旖抬头望见芸樊愁眉不展的看着她,问:“怎么了?”
王旖突然来问,芸樊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她摇了摇头,然后将不安情绪藏在心底……
她将王旖搂在怀里安慰道:“太傅一定会没事的。你看他在皇城里,多少苦难不都挺过来了,这次一定也会没事的。”
芸樊再次将目光投向身后的那扇门,确切的说是门后屋里的那个人:你果然会影响王旖,但你的存在,究竟是好是坏?
哗-----
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了,然而阿满却照旧把门合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不透。
此时他站在门前,正拿着湿布擦拭指缝中的深色血:“命是救回来了,但失血过多,急需静养,所以……”
“没关系没关系!静养静养!必须静养!”王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焦急,顾不得一切嘱咐道,“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需不需要……”
“不需要!这里有我,没什么事就都回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是‘静’养!”
“那我就留一个帮忙的、就一个!”王旖诚心恳求,她真的不放心,别说一个了她恨不得叫所有大夫轮番治疗都难以释怀。
阿满看见她眼中犯红还有脸上未干的泪痕,不禁嘻声,将沾有血迹的双手放进了袖子里,撇眼身后,想到:若是师兄醒来见我欺负她,免不了又被说一顿。反正就一个,不让他进去不就好了……
王旖耐心等待,苦苦哀求:“我保证就一个!”
阿满轻笑道:“行。但是那人,不能是你,也不能是这里的人,不然没得商量。”
王旖眼中闪光,追着回答道:“好好好。”
阿满想了想,自他入城,貌似可信的外人都死光了,实在想不起来有谁……
突然,说是迟,那时快!
他怎么把那个人给忘了呢!
说曹操,呸!“想”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阿满苦于叫不上那个太监的名字时,那个太监竟托着奏折缓缓地从远处走来。
阿满拍手称快,亲自上前,一把揪住了太监的袖口叫道:“我就要他了!”
新手太监一下就被阿满的“热情相迎”吓到了,极其不解:“啊??”
阿满装出对他很熟的样子,直拍他的肩膀道:“对!就你了兄弟!这次你要和我一起照顾太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新手太监心里咯噔一下:“啊!!”肩膀不禁一耸,结果一只手软,整堆奏折一下子从他手中滑落,不偏不倚全砸到阿满脚上了!
阿满嘴角不禁抽搐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既然我找到帮手了,你看,是不是可以……”说着指了指院门口。
王旖恍然大悟,遣散众人离开了。
咯、咯、咯。
新太监好奇地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大拳头正端端正正架在他面前。太监讪笑一下,然后慢慢蹲下来捡起地上的奏折。
阿满的拳头趁机在太监头上的半空中划过,然后释然的吐了口大气。
太监抱着奏折把脸藏在奏折后面,偷偷看了一眼阿满。
阿满见他正“窥视”自己,朝太监眯眼、付之一笑,轻声轻语道:“走啊。”
看见太监连句道歉都来不及说就跑开,他心想在后面给他补上一脚。
“这都什么人呢!他!……”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他竟还不知道太监叫什么呢。
抬眼寻去,这太监竟要推门而入,急忙上前阻拦:“唉唉唉!你站住!”
……
皇城走廊里,被王旖拉走的芸樊憋了一道的话,不知该不该说。回想起阿满对王旖的态度,那股子不屑和轻蔑,当着众人面前更是对陛下指手画脚。
芸樊慢慢收回自己的手,不理解地问:“他一个左院判,陛下何必对他毕恭毕敬?”
从开始到现在,王旖心中的担忧一丝不减,她没有闲暇之余去想什么身份地位,只想着那一件事……
时间过得久了,王旖也不好晾着芸樊:“他是太傅的师弟。”
“就因为这个??”
“他神医妙手。”
“神医?我看他连医德都没有!”
王旖听出芸樊的火气,自嘲的笑了,笑得却十分苦涩:“那有什么办法。在这皇城中,有谁是为了这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来的?我倒觉得,比起那些为了权谋利益来的,他更在意的是情谊这就够了。所以他对我有敌意也是应该的。相反,他若对我还礼仪有佳,生气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芸樊听出来了,她说的,不仅仅只是阿满一人:“最后一句是说太傅呢吧?”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有没有空,这些日子我可能会很忙,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帮我?”
“是处理奏折吧?”
“嗯。”
芸樊欲言又止,她知道提到太傅的时候,王旖一定会找各种话搪塞自己,索性就不说了。
……
今天所有的奏折一律被送往南书房。
第一次接手这种活儿的王旖面对“座座高山”实在无法下手。
可怜芸樊帮她批完几份就被燕湘侯叫回去了。剩下的,对于见字就困的王旖实在太难了。
最让王旖生气的是,还有个什么破规定说折子不能放地上,一定一定要放桌子上,以至于最高那一摞,她还要站在凳子上拿。
“什么破规定,我怎么没听说过?肯定是看我矮故意的!”
她邪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木几,想到:不是不让放地上吗,放凳子上总没人管吧,哈哈哈哈!我太聪明了!
折腾半天,她翻开第一本没读几个字就不想看了。
“小祎你读,我说你写。”王旖把折子一撂,倚着靠背说道,“不许偷懒哦!”
小祎悄悄翻了个白眼,然后一字一句读着她认识的字,不认识的就硬着头皮冲下去了。
直到大家都睡着了,小祎沏茶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夜里凉风习习,吹倒了困意满满的王旖,她额头抵着奏折就睡了。留下地上桌上一片狼藉……
远处,院子里,石砖路上,一只手掌灯,另一只手抱着一件长袍,从远方走廊朝南书房悄无声息地走来。
走进南书房的门,轻轻的放下灯,然后一只白皙的手将她的头慢慢捧起,撤掉额下奏折换成了小枕头,又将长袍披在了王旖的身上。
从旁边搬来一个椅子,坐于她的对面,拿起笔,从第一本开始重新批阅。
一阵轻轻的笑传来:“漕运和马匹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马槽?”
……
几寸暖意卷入缕缕清风,闯入了南书房。
三声清脆的鸟鸣唤醒了甜梦中的王旖。
接着,一个扫兴的高嗓门嚷起来了:“陛下!该起床啦!今日可是金榜题名的关键时刻,就差您啦!”
王旖拍拍屁股都能想到这肯定是小祎。
她困难的睁眼伸个懒腰,然后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顺道滑落了下来。仔细一看是件长袍。
她举起长袍,抬头问:“小祎,这是谁的衣服,不是告诉过你除了我的东西不要拿别人的吗,还回去。”
小祎急忙摇头解释:“不不不!这不是我拿的!真不是我拿的!”
王旖半睡半醒,瞥眼一看,竟发现所有的奏折都码得整整齐齐,她桌子上的那本也竟变成了枕头!?随便拿起一本,上面就有批阅的痕迹。
谁会这么细心照顾她?
王旖如醉酒初醒:“是太傅!他来过!他没事了?”
还没等小祎说话,王旖就迫不及待地跑的没影了。
小祎矫情的跺了跺脚,赌气着跟上去,一路埋怨:肯定是找太傅去了。怎么就是太傅了!就不能是我吗?就算不是,好歹…也问问我呀……
此时,急不可耐的她来到太傅门前,却一下被新太监笙有水拦住了:“陛下,院判吩咐过,您不可以进去。”
小祎抱不平道:“大胆!知道是陛下还敢阻拦……”
“我知道了。我只想问一件事,问完就走。”
笙有水:“陛下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
王旖:“他昨晚可出来过?”
笙有水摇了摇头:“我昨晚一直在这里看守,未见太傅出来过。”
“怎么可能……”
“是的。太傅的确没有出来。”
王旖见笙有水斩钉截铁,不像在撒谎便不再追问。
笙有水的话从不掺假,做事也绝对执着,这也是阿满选他作助手的原因。
“那请你多多关照一下他。”这是王旖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向来争宠的小祎听见“请”字一下子急了,碍于王旖走得快她来不及斗嘴,就随意扔给笙有水一句:“你等着!”
笙有水微微一笑……
上朝很顺利,大臣们见王旖在没有太傅的情况下也处理完政务,很是开心,说国运恢复沧海桑田指日可待;陈俭也偶尔发个“善心”提了提太傅的伤势,榜文也交于燕湘侯处理,王旖连看都没看就盖了章,发榜了。
一些闲的发慌的大臣猜出陛下的心思早就飞回了孤碧庭,碍于大家心情好都不想作扫兴之人就没说什么。
王旖忧心忡忡,堂上人人谈欢。
对于总觉得自己放了假的太傅……政务什么的都抛之脑后,无关紧要~
他终于过了一回天伦之乐:伤痛了就躺在床上,不痛了就在房里搞搞花草,吃个痛快饭,品品人生茶,来了兴致就画两笔,和笙有水下个棋……
不,事实上笙有水并不同意与他下棋,连房门都没踏过。
以上也不过是太傅个人的臆想罢了。
事实上,他过得并不如意……
他还躺在被窝里,揉着自己的小伤口,门外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太傅!陛下上早朝了!”
吓得他当时差点吐血……“知道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他刚动筷子要夹菜…
“太傅!陛下去南书房了!”
他也忍了……“行。”
中午,他想补个小觉----“太傅!陛下去见外国使臣了!”
太傅吐了口气:我凭什么理你,戚!
“太傅!太傅!?太……”
“在在在!”
……
晚上。门外……
“陛下?您……”
“我想去看看。”
太傅耳朵一立,急忙跑到门前,奈何却打不开?
王旖见门后有人影,问:“太傅他?”
笙有水手背后,紧紧合上门,笑到:“左院判嘱咐到任何人都不能进。”
很明显,太傅听出来了,这是专门说给他听的。
太傅匿笑:以为这样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太傅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陛下!陛下!唔……”
“陛下,没事儿,太傅就是……之前的伤口波及到了肺腑,现在康复,在、在练习发声,回去吧!”阿满捂住了太傅的嘴,说着,顺便瞪了他一眼。
王旖失望的哦了一声:“那,左院判好好照顾太傅,我明天再来。”
然后门外就没动静了。
太傅纳闷的甩开阿满,问:“这是做什么?”
阿满:“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伤还没好啊?!”
“我……就……我一天都没见光了,透个气不行吗?”太傅有些心虚了。
阿满突然邪魅一笑:“要见光啊?”
“啊?昂!”
阿满双手背后,贴近太傅,笑笑调侃道:“我就是你的光,见我不就好了~”
太傅立马小眼一翻,转身撤退,躲避着到处溜达:“诶呀,房间挺乱的,我太忙了,就不出去了吧。”
阿满冷笑一下:跟我玩儿?腻死你。
……
夜深。
南书房,王旖遣散众人,伏案,再次昏昏欲睡。
依旧是那个时间,一盏明灯从远处到房内,脚步声清晰明了,一只手欲托起王旖的头……
却意外的被王旖一把抓住了。
王旖满怀得意的抬头看去,却见那是一只女人手?
“你没睡啊?”
这个熟悉的声音……
王旖仰望过去……
“芸樊?”
“是我啊。”
王旖自嘲的语无伦次:“没事……是你、昨晚不是他、我、我自作多情了……”
“啊?”
王旖沉默的摇了摇头,然后起身,走向门口:“我想做梦了,先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却整得芸樊一脸问号:“啊?什么呀?太傅,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没事了,你走吧……”
……
【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