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人,书楼着火了,请求增派人手!”
从书楼方向跑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烟熏满脸的士兵。
这种情况下陈俭再也不好纠缠下去了,只能派众兵前去增援。
见陈俭走远,王旖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让她更疑惑的是,太傅为何在房中?小黑又去了哪里?
“太傅……”
“陛下不用担心,那名刺客我已经放走了。陛下还是尽快察看火场吧以防歹徒再次出手。”
“好……”
王旖很想拉开那扇门一探究竟,但她担心火势伤及无辜更不想与太傅闹冲突。无奈之下只好随一队侍卫前去书楼。
而此时,最疑惑不解的则是藏于屋内的太傅。
在此行刺之前他将院中院外的守卫借“夜里恐有歹徒所为”的借口派往书楼,目的只为行刺。后来他跃至房顶,却看到不该值班的巡逻队伍出现在孤碧庭附近如同虎狼环饲……后来,陈俭的出现和书楼的烧毁,皆步步紧逼欲将他推向百口莫辩的境地……他该怎么解释他知道书楼会出事的呢?
回想下来,线下最要紧的是换衣然后察看书楼动静。经过上次大火,他越发紧张王旖与火的距离。
……
太傅换完衣服戴好面具后就直奔书楼去了。
在路上,他联想到了藏书阁大火的事件,他总觉得这次书楼着火必定与藏书楼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可是藏书阁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还有什么是让对方忌惮的呢?那必定能在书楼里找到答案!
待到他匆匆忙忙赶到现场,那触目惊心的场面却让他立刻陷入了恐惧之中!
如今失去勇气救人的太傅面对熊熊大火,这比他面对黑暗更加难以克服内心的恐惧……
热波如同海浪不停的朝他翻滚,火焰攀爬在书楼的木料上,发出滋滋的响声,时不时还会向四处飞溅明亮的火星,并迸发出鞭炮的声音。
书楼会不会随时倾倒,它蹦出的火星会不会点燃自己的衣服……那种如同荆棘缠身般的刺痛已经隐隐约约的感同身受。
他开始畏首畏尾的不停倒退,最后倒退到看不见它的地方。
自己紧靠在两面墙的角落里,接受冰冷的墙面对自己的洗礼,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把自己“镶嵌”在墙角处,看着士兵提着水桶人来人往,一拨一拨又一拨……
仿佛过了一个没有自己的世纪,安静而又沉寂……
“太傅?”
这像一个末世的声音回荡在他的心头……
“太傅?”
声音回荡了很久很久。
“太傅,怎么了?”
直到他的手臂上的伤口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疼痛的神经刺激到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去,仿佛回到了牢中的那个时候,着眼望去,便是海阔天空,风平浪静……
“陛下……”
王旖见他无碍便松开了手,问:“太傅在想什么?”
“那火它……”
“唉~不就一个小小的火苗嘛!已经被大家扑灭啦!太傅就不用担心啦!”王旖泰然自若毫不惊慌的说。
“小小的……火苗??”
“对呀!小小的火苗!”
“可它明明……”太傅稀里糊涂地准备指向书楼。
“太傅!你向来不是教我说,无论多大的困难,只要在勇气和团结的力量面前就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嘛!你看,大家都齐心协力的去灭火,不怕火的灼热,也不怕辛苦奔波,每个人各尽其责、相互帮助,这不就是最大的勇气和团结吗。太傅不是一直与陈大人不和睦吗,你看,这次他可是来回提了四桶水一起灭火了呢!你可不能输给他!”
太傅自嘲一笑:“原来陛下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呀!所以太傅不用害怕,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这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
“……”太傅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难不成还要亮明身份?“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你懂得?”
“不懂得。”王旖单纯的摇了摇头。
太傅见她如此童真单纯,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
或许在王旖的想象里,很难想象害怕一件事物是什么感觉……
就在此时,一个满面黝黑、十指如同烧火棍儿,只有掌心发白的蓬发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脸上面带怒气,眼睛瞪得贼大,上来就举起手指破口大骂:“太傅!你个吃白饭的!人家都忙活的时候你死哪儿去了!”
太傅刚要开口辩解,陈俭又紧跟不放的问道:“哼!听调派的侍卫们说,是你告诉他们今晚书楼恐遭不测,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和人串通好了,一个放火吸引士兵注意,一个就要进屋行刺了?”
“无中生有。”
“好啊!那你倒是说出个因果关系啊,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新鲜样儿来!”
太傅的确说不出为什么,若说得出来倒是怪了。
“因为……”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就在太傅正要辩解之时,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他:“臣女不才,今日刚好推算到书楼走水,便托人告知太傅,加强防范,不想,还是未能挽回。”
这位声音的主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陈俭面前,挡住了他对太傅的视线。
陈俭见其面生,凭借自己的官职高,趾高气扬的指责道:“大胆刁民!也不看看这里是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话音刚落,一个气势汹汹,声音浑厚嗓门很高的人从远处一路乘风而来:“刁民?何人说孤的女儿是刁民?!”
陈俭不耐烦地扭头过去,只见冲入眼帘的便是那一身紫色大袍。瞬间五雷轰顶般整个人都不好了,趁着还有缓和的余地,急忙眯起了眼,傻傻陪笑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不知燕湘侯携女公子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霍国忠轻轻的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哼!好听的话先摆一边,劳陈大人与孤去火场汇报书楼状况。”
“燕湘侯言重了,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还要孤请你不成!”
“太傅的事尚未解决,下官不能走。”
“刚刚孤的‘刁民’不是说过了吗,事情是她告诉太傅的,难不成陈大人还要捉她兴师问罪不成?”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想从太傅口中证实!”
“陈大人是不信我?也对,焚烧的是国本,是要慎重些。”霍芸樊点头同情道。话音刚落她就转头看向王旖,心平气和地问道:“不知陛下是否相信太傅……相信我?”
太傅紧张的望向王旖,王旖也慌张的凝望太傅。
两人深望片刻,王旖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坚定,说:“相信。”
“好!陈大人,您也听到了!陛下信太傅,我信陛下所信之人,您?可否愿意相信陛下??”
陈俭瞬间不想说话了,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哼!想试探我,还想让我拉不下面子?真因为我这官是买来的么!
陈俭知道自己不能中计,无奈留下一个不屑的哼声抛袖就走……
此时此刻,就在大家都为太傅脱险而松了口气的时候,只有太傅的心神还停留在那一声“相信”中……
“为什么相信我……”
王旖糊涂的转过身来看向太傅,问:“为什么不能相信?你可是我太傅啊。”
“……”太傅欲言又止,眼神逃避,他真希望自己刚刚没有说出那句话。
霍芸樊掩面轻轻一笑,准备替太傅搪塞过去,便说:“陛下,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人人城府深不可测,太傅这是在教你不可轻信于人。”
王旖仿佛恍然大悟叫道:“噢噢噢!我知道了!谢谢太傅教诲!”说罢,缓缓打了个哈欠,萌生困倦之意,她摇了摇脑袋,傻笑着:“嘻嘻,太傅,我困了,就先回去睡了。”
她转身刚走两步,想到芸樊还在这里,回头一看,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倾国倾城,大半夜,孤男寡女,要人好说,这怎么得了,太傅可是她的人,芸樊还是未出阁的千金是她的知己,怎么能让他们陷入流言蜚语中!
况且……万一太傅看上了芸樊,芸樊也看上了太傅怎么办……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王旖哝哝到,困意已经让她站不稳了,想来转身再拽走一个人的力气是不可能有了,就朝着芸樊轻轻地招手,叫道:“芸樊,跟上。”她知晓芸樊一向很听她的,所以这才放心的转头继续朝着小路走去。
霍芸樊也朝着王旖叫道:“知道了。”
然后又对太傅急忙说道:“我知道你接下来要问什么。我只能回答你,王旖心思一向很单纯,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情打扰到她。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和她简简单单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吧。”说罢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可是她总会知道的……”太傅心里不安到。
因为太傅知道,他做不到平平安安,更别提简简单单的活着了……
……
“嘀嗒”----
在不经意间,地上最后只留下几抹玄色,在空气中弥漫着根本闻不见的腥味……
烟尘中,除了两面墙,什么都没留下。
……
“我曾经傻傻的以为,只要什么都不说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却不想,什么都发生了。”阿满再次藏于树后,静默的看着自己的师兄手臂上伤口溢出的血,最后滴在地上。
他时时刻刻都在注视自己的师兄,却依旧不懂得为何师兄会陷入这种境地。
而遗留在他内心深处的愤懑与不解更多了。
……
夜深,一路下来,霍芸樊连个王旖的影子都没找见。心里担忧:小蚂蚁去哪儿了?皇城这么大,夜里还有刺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而紧随其后的是那个满心疑窦的太傅。
太傅疑虑到:霍芸樊和王旖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书楼附近、她接近王旖目的究竟是什么?该不会!!!不对不对!我都再想什么!
“主人。”
就在太傅左思右想捉摸不透这个霍芸樊的时候,一个陌生却有着一丝丝亲切感的声音莫名冒出。
太傅定眼一看是黑衣人就立马躲到了身侧灌木后。
只听见霍芸樊应了一声,貌似与黑衣人很熟,她对黑衣人盘问道:“可有线索?找到陛下没有?”
黑衣人先是默言不答,随后才费劲吧啦吐出一句:“都没有。”
霍芸樊叹了口气说:“算了。下次我亲自出马。”
听语气,霍芸樊除了遗憾并没有责怪他。
紧接着,霍芸樊又跟了一句:“那个黑衣人太狡猾,想不到还有帮手,不过,重要的是你伤了他,他负伤应当走不远,肯定藏匿于人群之中,只要趁此机会排查皇城中人,定然能找到那个一直以来和咱们作对之人!”
听到这里太傅惊愕了一阵,内心不由生起火来。
他压抑不住愤怒,坚持要出去为王旖讨个公道!
就在他前脚刚刚踏出,后面突然出现一双细小的手,像是跌了跤一般猛地从后方朝他腰间扑抱过来,刚好拦住了他。
以为鬼复仇的太傅一下子吓得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而还在恐慌中束手无策的太傅不知怎么,萌发了一个打晕就跑的想法。
正巧他刚要抬起胳膊,身后的“鬼”忽然吹来了一阵凉风。
紧接着,她说话了:“太傅……不要说话,不对、别动!对!别动!别动……”
太傅都不用刻意去猜,就这种细声细气,是王旖无疑了……
“陛下……”
“别说!别说话……嘘!”
太傅笑了笑,王旖该不会困糊涂了吧?
渐渐的,他闻到了从后面传来的一股酒味儿?
太傅的眉头顿时蹙起,轻声问道:“陛下喝酒了??”
“酒?!什么酒??辣辣的,嘻嘻……呃,不对!我喝的茶呀!就是……?就是那个、那个亭子里的。”
“亭子里的?”
“对呀。”王旖紧紧抱住太傅撒娇地晃了晃。
“你去那里干什么?”
“去、去找皇爷爷啊……皇爷爷,他!他就在那儿!”王旖怕太傅不信,撒开手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朝湖边走去,还边走边指。
太傅怕王旖会暴露行踪,况且外边还有霍芸樊他们,便把王旖一把拉了回来。
却不想这时王旖脚下如踩棉花,腿根本不听使唤,一个不稳,就一头撞入了太傅的怀里。
被撞的太傅还没说什么,倒是王旖的头可能撞上发簪子了,竟一个劲儿的叫。
太傅怕闹出大动静,急忙一手捂住王旖的嘴一手将她搂入怀里。
“嘟嘟……”
可究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王旖的嘴就算捂住了,她还要说话……
“嘘!陛下乖,等他们走了我就放开你。”
“嘟嘟……”
太傅心里捏了把汗,照王旖这么嘟嘟下去,傻子也能发现!
“怎么还不走啊……”太傅埋怨道。只见霍芸樊的头突然往这里偏来,就立即躲得深了些。
霍芸樊果然用余光盯了身后许久,见没了动静问道:“你可听见我身后那灌木丛里有什么动静?”
黑衣人一直与霍芸樊认真讲话,并未注意任何地方,因为四周早就打理好已经没有人了。所以黑衣人摇了摇头答道:“未曾。”
霍芸樊半信半疑就把头偏了回去。
而与此同时,躲在灌木后的太傅见两人未有要动身朝自己走来,可算松了口气。
可是他手底下的王旖还想说话,却一直被捂。太傅能感觉到王旖说话的时候冒出的热气,但此时,他不仅仅是手心热,是浑身上下都在紧张发热颤抖。
王旖左右晃头,想挣开太傅的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抬起头看见太傅的脸,紧接着又被手捂住了。
王旖迷迷糊糊中看见太傅脸上有汗珠从上到下流过。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可还是想说话。
太傅此时目不转睛的注视霍芸樊他们,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霍芸樊他们动身走人了。
这时候可终于是放心了。
就在太傅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的时候,只觉得手掌像被捕兽夹夹住一般,疼痛难忍。
太傅立马低下头去,不想,这居然是被王旖咬住了手。
太傅哀求道:“陛下、陛下,有什么事咱好好说,别咬人啊!”
王旖就是觉得不解气,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不松口,于是又狠狠咬了两下,这才放开。
太傅刚要朝王旖抱怨,想说说那只被她咬得出印了的手。这嘴刚张开,还没出声,王旖就大哼了一声,生气的说:“太傅干嘛捂住我不让我说话!”
太傅无辜极了,委屈的吼道:“我那是怕你被发现被追杀!你倒好!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咬我!”
“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嘛!?”
“有什么话等他们走远了再说不行吗!”
“你就是不知道!你说!你捂就捂,干嘛还捂我的鼻子啊!我要呼吸的!”
“我!我……”太傅本来理直气壮,气势汹汹,正处上风,王旖这么一说,那如火山似的气焰一下子灭得连烟都没了。
尴尬的太傅,一下涨红了脸,还好四下无人,不然他有个冲动想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太傅眼神游弋,到处寻摸可以转移话题的焦点,突然想到夜色已深,便急匆匆地问:“陛下为什么来这儿,而不是回去睡觉?”
醉酒的王旖也是迷糊的很,刚刚还在生气,打了个嗝儿之后立马跟没事儿人似的,傻傻笑道:“我、我来找皇爷爷的呀。”
太傅倏然一愣,心底不禁心疼起来:斯人已逝,喝醉了又有什么用,就算能大梦一场,什么也都回不来了……
在太傅眼里,那个宠爱王旖,保护自己的王储已经不在了。就算王旖喝得再醉,哪怕醉到眼前出现幻影,最后抓到的,也不过是空虚与突袭的寂寞。
“可……”
“不要说!不要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什么?”太傅反问王旖。
“你要说,这里没有皇爷爷。这里当然没有皇爷爷啊,皇爷爷不在这里!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王旖借着酒劲,拉住太傅的袖子就拽走了他。
王旖晕乎乎的不知力道,所以怕袖子断掉的太傅只好跟着她走在后面。
很神奇的是,王旖这次并没有因为喝醉发酒疯的直奔湖边,而是走在了幽深的沿湖边的小道上。
随着前方的光越来越亮,太傅终于可以凭借视力看清前面远处的湖中小亭。
小亭四周灯火通明,不远看去亭内还立有一“人”。
那威严挺拔的背脊,居高临下的站姿,像极了一个人……
“王储……?”太傅将那个自认为不确定的答案脱口而出。事实上,他心底里早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猜想。
直到王旖拉住太傅的手一路奔向了小亭下,他恍惚一路悬而未决的问题终于有了明确的答案。
眼前的,是确确实实、真真切切的一个可触碰的背影。只不过这个背影是属于一尊与王储身材一般大小的石像……
或许这就是王旖为什么坚持说是来找王储的原因。她找的,不过是个石像……
王旖慢慢的渐渐的不知不觉中就松开了握紧太傅的手。她嘴角抽动着上扬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手指向了石像,落泪笑道:“太傅,你看,我没骗你,真的是皇爷爷!”
太傅只是点了点头。他不敢出声,怕自己之后出的每一个声音都会惊醒王旖做的这个“美梦”。
王旖又突然把手耷拉下去,却依旧笑着:“可惜皇爷爷不想回头看看我,他只想看着湖。可能我没有湖好看吧,谁叫我总是气着皇爷爷呢……”
太傅于心不忍,想着:如果这会是她的一场梦,那何不成全她见王储的最后一面呢?哪怕第二天这段记忆可能会烟消云散……
他走到石像面前,默默的深鞠了一躬,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石像搬动然后转向王旖,当他搬动石像的那一刻,石像的重量轻到他难以想象它还是石头做的。
当他放下石像那一刹那,从石像内部传出来了一阵深深的“咕咚”声。他知道了,石像是空的……正如王旖的心里,也是空空的……
在灯光下,石像王储,面容上的表情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正如他当年在世时一般,气势不减,仿若依旧。
“皇爷爷……”王旖轻轻唤了一声,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石像面前,她慵懒地抱着石像。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依赖大人的怀抱,祈求得到注视与关爱。
太傅站在一旁沉默,而一只手悄悄的出现在石像背后,扶住石像。
此时此景,让他想起了母亲在世时,他曾经也是这么窝在母亲的怀里寸步不离。
他将所有回忆尘封起来,不去触碰,不去想起,以为这能让他少些负担,他不知道,这其中的过程看似煎熬,相比之下,想忘却忘不掉的王旖,或许并不比他好哪儿去……
“皇爷爷,您还记得吗?您许诺旖儿,旖儿想要什么,您都会给旖儿……那旖儿现在想要您回来,您可不可以实现呢……”王旖望着石像灰蒙蒙的眼睛,眼神里充满渴望和贪婪……或许那不算贪婪,也许更多的是期盼和思念……
而在她所寻找的那双冰冷的,只有定格的威严的双眼里,却什么都没有,甚至明光,甚至瞳孔。
她只能依偎在石像没有张开双臂的怀里,像襁褓中的婴孩,只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安眠……
一切看在眼里的太傅,深深地被什么东西所打击。他才发现,眼前那个充满忧郁和悲伤的王旖,虽然安静,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的。他更想要的,是那个活蹦乱跳,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王旖,正像霍芸樊所提到的,她希望看见的是一个快快乐乐的王旖,哪怕身处权谋暗算里……
王旖依靠在石像上,似熟睡一般再无动作。
而石像上,不知什么时候留下了一道深颜色的痕迹,不知道是王旖的口水,还是其他的东西。
反正,太傅当她睡着了,走到其身后,把她从石像上扒开,然后背着她离开了亭子。
他本想原路返回,却怕半路杀出个霍芸樊,故意绕了个远儿,抄小路回去。
他背起王旖的时候觉着她好轻,平时山珍海味也不知道吃哪儿去了。现在走了这么长时间倒是不这么认为了,留在意识里的只剩手臂的酸麻了。
在他背上的王旖若是老实还行,可关键是她就像个不倒翁,每每颠簸一下,她就开始东倒西歪,太傅还要弯下身子左摇右晃的配合她。
不过“快乐的时光”毕竟有限(可终于看见大道了),太傅松了口气,转过头去对王旖说:“陛下,快到了,在坚持一下啊。”
他以为这么随口一说并不会得到回答,可他分明的听见自己背上的王旖紧随其后的囔囔了一句:“好……”
太傅默契的没有表示太多惊讶,而是轻轻一笑,仿佛浑身充满动力,继续朝孤碧庭走去。
【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