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边露出红肚皮,人们还在熟睡中,一顶轿子缓缓离开凤凰客栈行进了朱雀大街。
四面的风吹得马车卷帘哗哗作响。
躺在里面的小将仍没苏醒,身上的伤口却在愈合,显然有人为他疗过伤了。
街道很安静,隐藏在晦暗处的爪牙始终在,他们盯着这抬轿子,很好奇里面坐的是何人。
好奇却不敢行动,因为龙耀天的威压实在恐怖。
顾峰和徐三胖骑在马背上,全没理会他们。
龙耀天更懒的扭头去看。
轿子最终停在将军府前,府门半开,有人出来接应,将轿子里的人急匆匆抬了进去。
三人随他们一同进院。
院门闭合,将数双眼睛关在外门。
“多谢你们救了莫桑。”一位身着军服,胸前尽是勋章的将军正守在大殿前。
此人鼻梁好挺,额头极宽,眉眼间有凌厉锋芒迸射。
“何将军?”顾峰礼貌道,只觉何冲远比想象中年轻。
“在下何冲,这几日我一直在寻莫桑,至到昨夜传来消息,说有人会送他回府,我便一直等在这里。”
一张字条端到顾峰眼前,从上面的字迹来看与给他们报信的为同一人。
“怎么,这字条不是你们写的?”何冲微一挑眉。
“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半路捡到他的。”
“也对,能在军帐里进出不被察觉的,至少是个大修行者。”何冲才看到站在两人身后的龙耀天,微一挑眉。
“嘿,将军您这是嫌胖爷和小十一修行浅,不配给您送人了咋地?”
“哎你们别诬赖将军。”一旁的军将忍不住插话道“你们难道没意识到军事府门前杀气很重吗?”
徐三胖这才回忆道,他们扶小将下轿子时,四下里确有寒风吹过。
“若非我们将军坐阵,你们的马车在百步外便被遇害了,根本靠近不了将军府。”
“燕青,不可多话。”何冲阻止他道。
“将军,就因为您惯于隐忍世人才胡乱传言,说是您镇守乌蒙山不利令黑暗功法滋生,可明明是国王他……”
“够了。”何冲指尖微旋,军将立马被禁了言。
但见那小将委屈的模样,徐三胖哈哈大笑一声。
“我说将军,胖爷就是不明白了,您明知道国王要利用您顶罪,为何还回来送死,天大地大不如命大,若是胖爷早就一走了之了。”
“小道仙误解了,国难当头,身为军将我是理应回来领罚的,更何况国王待我不薄,为‘仁义’两字我也应当回来。”
“将军,难道不是,活着的人才能谈仁义吗?。”
顾峰认真道“况且,千里迢迢来救你的剑师们,难道就不配仁义两字吗?”
这两个问句,令何冲一时语塞。
“但,这真的很难。”
“有多难?比‘那个人’还难吗?”
从没人用拿他与‘那个人’比较,这是莫大的赞誉。
何冲微征,只觉这男孩很了不起,每一句话都像要他的命,最可怕的是,真的在理。
是啊,连那个人都不曾放弃。
“你们究竟是谁?”
“落雁峰第十一弟子顾峰,这是我的二师兄徐三胖。”
“在下龙耀天。”不等顾峰介绍,龙耀天自报姓名道。
“喔,原来是落雁峰的二先生和十一先生,以及人龙族族长,怪不得!”何冲恍然大悟“这么说,太白和一念两位长老也来了。”
“就在凤凰客栈里。”
“长老可带来甚么消息?”
“长老说,圣上英明自有决断,您务必保重。”
“好,何冲明白了!”
半个时辰后轿子调转方向直奔皇宫。
来时宫门正好开放,守卫军站在宫门口挨个查验‘邀请函’。
邀请函一共发了一百份,来人却不只一百人,许多剑师有随从陪伴,他们也被允许入内。
顾峰,徐三胖,龙耀天站在宫门口,正寻思如何混进去,一副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狐笛儿从一棵古榕树上倒挂下来,伸手便要捏顾峰的鼻子,顾峰微一侧身躲开她,龙耀天同时闪身,她的手不偏不倚扣住了徐三胖的鼻孔。
“啊嚏,什么玩意?!”徐三胖打了个喷嚏,但见是狐笛儿不怒反喜,嬉皮笑脸道“哎呦,这不是狐妹子吗,好久不见胖爷正想念你,嘿嘿嘿。”
“离我远点。”狐笛儿嫌弃的推开他,随即有几个镖形大汉护到她身前。
“你一直在等我?”顾峰微一挑眉。
“对啊,我好歹也是墨城城主,你进城也不知会我一声真不够意思,还好我眼线多。”狐笛儿妩媚一笑。
顾峰只知她接替了父亲的官职,却不知详细,笑道“原来如此,那真是我的错了。”
“知错就好。”狐笛儿拦住顾峰胳膊,拉着他往里走“我知道你来这儿的目地,我带你们进去。”
“好。”
宫门守卫森严,所有刀剑都要事先登记上交,其中名剑还要单独存放。
守卫会将剑放进标记好的方阁里,同时分发钥匙,待在大会结束后剑师可来此处取剑,美其名曰是为了国王的安全。
狐笛儿将柳叶剑递给守卫,对着他抛了一个魅眼,那人默不作声的收了顾峰一个空剑囊就放行了。
“城主,请。”
顾峰和徐三胖将剑藏在袖囊里,龙耀天身上并无佩剑,三人默不作声的跟在狐笛儿身后进入大殿。
大殿虽不及圣皇宫大气华贵,但四面墙壁上悬着的一整副龙跃九天的画卷,吊梁上还盘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腾龙倒是精彩。
朱雀国崇拜龙族,无论是龙图腾还是盘龙雕都有千年历史,只不过这几日工匠微调了龙头的方向,浑圆的眼珠正盯着席间某个座位。
何将军此刻正坐在那儿,神色如常。
他两旁是蒋平将军还有几位一品神修将。
百名剑师依循指引落座大殿北侧宾席,狐笛儿身为墨城城主席位更靠近何冲,视野也开阔一些。
顾峰站在她身后,偷眼瞥向宾客席,未寻见两位长老的身影,却看到了龙山居的几个熟面孔。
崆峒山的万念长老席位最后一排,此刻正低头默颂经文,他正前方便是蒋平将军。
千臂手张良和风水师鬼才靠近大殿长廊而坐,长廊狭窄,向里百步是通往后宫的通道。
席位中唯独没有罗非的身影。
顾峰正觉奇怪,皇宫大殿的门缓缓打开,衣着盛装的国王在众人簇拥下登上王位。
他身后跟着三位皇子。
大皇子风鹤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径直坐在国王身侧。
风离衣着一身素袍,略迟疑地坐到了国王另一侧。
二皇子由人搀扶着走进大殿,缓步寻向一个可放置拐杖的玉座。
玉座距离王位有些远,还不及一品修将的位席,他全不在乎。
世人皆知朱雀国二皇子身有残疾,性情寡淡,顾峰却觉他跛腿的走姿颇为熟悉,像极了他才结识的一个‘朋友’。
只是那人很有想法,对国家政事更是颇有主见。
此刻国王和皇子都已落座,大将军蒋平宣告大会开启,场间宾客以修升界礼仪相待。
趁众人行礼的功夫顾峰用余光瞥了眼高台,玉座清雅与金碧辉煌的王位对比明显,坐在上面的二皇子始终很安静。
这安静区别于风离的心事重重,竟有种运筹帷幄的淡然。
顾峰只看了他一眼,身子忽而一怔“怎么是他?”二皇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同行的少年风奕。
琵琶声起,乐师开始弹奏乐曲。
一行宫女端着一面巨大玉台走上来,上面插着百柄名剑,名剑大小长短不一,周身散发的灵性更是奇特。
除了柳叶剑外,最惹人眼的当属三柄灵剑。
‘云剑’剑身将近四尺,剑脊笔直,锋尖磨得锋利无比,它看似笨重实则通体是由一种质地很轻的‘云石’铸成,拿在手上丝毫不觉重量,挥出去却自然成势锐不可挡。
云剑的主人正是‘万念长老’。
‘追风剑’剑脊呈现一道弧度,形若流风般自如,锋刃上有一些细小的缺口可感应风势,乃是世间罕见的能‘听风辨敌’的剑,其主人是风水师鬼才。
‘无影剑’如一块精心雕琢的‘冰’,剑身很小巧,透明,快剑可在虚空中隐没剑身,与‘幻影剑’有异曲同工之妙,它的主人乃是千臂手张良。
三柄灵剑引人瞩目,连国王都忍不住走下王位到近前仔细端详,不时举起一把比划两下,面露喜爱神色。
“何将军,你比朕懂剑,过来看看。”国王回头看向何冲,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