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古时代,天与地被迷蒙的云雾缭绕着,窥不尽世间的万物,唯有一国之风景。
琼霄国北临不周山,南面沧海,纵横不过千里的距离,是无数修者梦寐以求的修升国度。
尤以玄武门的百剑崖最受瞩目。
玄武门是一座高耸入云霄的雪山,雪山的顶峰靠近浩瀚星海,灵力可谓充沛,被称之为‘一步神圣’的修行终途。
修大道者,根据境界分为筑基、开光、融合、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大乘、渡劫。
凡是进入‘渡劫巅峰’的修者,无论疆界国土,约定成俗的来到这里完成最后的百日坐化。
百日后,他们或飞升成神,或神魂陨落入万丈悬崖。
万世以来,飞升成功的屈指可数。
这几日,琼霄国的修升界躁动不安,似有大事要发生。
入夜后,百剑崖被一道缓缓升起的紫云烘托的格外神圣。
紫云冲入星海迅速敛去了灵力,云卷云舒之间,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尘埃。
“南轩长老飞升了!”
一句话震惊了琼霄国大街小巷,三座山峰的长老们纷纷跪在地上。
琼霄国的王侯将相踏着大步子走出宫殿,仰望着漫天尘埃神情闪烁不定。
百姓们奔走相告,有的向着玄武门叩首,有的向着易道宗的青云峰叩首。
易道宗有三座山峰,青云峰,落雁峰和北寒峰。
三座山峰由地位崇高的长老执掌,在修升界同气连枝。
南轩长老是青云峰的掌教,修行千载方入渡劫,一生慕剑,手持幻影剑挑战八方。
幻影剑只见其影,不见其形,相传对手只有在濒死时才能窥得剑身一眼。
“真是南轩长老!”
“长老了不得!”
易道宗三座山峰的师兄弟雀跃着跑出书阁,迫不及待想一睹紫云下的神圣气运,以祈求百年的庇护。
众人经过易道宗一条长廊,脚步震的洗剑房里千柄利剑嗡鸣不断,一位专注洗剑的男孩被这阵声音惊到。
男孩名叫顾峰,生的颇为清俊,眼眸有光,前庭饱满,鼻梁挺拔若青松。
顾峰一出来就被涌动的人流夹在了中央。
他抬头看了眼空中弥散开的紫云,难掩悸动神色,撩起肥大的杂役服追在师兄弟的后面。
毕竟没修过行,顾峰很快被师兄弟甩的很远。
还好,林间有许多奔向玄武门沐浴灵气的鸟兽,他抓住了一只雪狼,骑着它横冲直撞竟也赶上了其余人。
百剑崖下聚了五位修升界的长老,长老驭飞剑在崖壁上迂回一圈,确定百余残剑中没有幻影剑。
寻不见残剑,便是飞升成功的一种解释。
虽有些牵强,但这是南轩长老。
“南轩道友果然没辜负修升界的期望,昆仑派敬仰的很。”说话的是昆仑派的悠然道长。
悠然与南轩修行的年头相近,修为在百年前止步于‘出窍’境界一直没能突破,加之昆仑派与易道宗斗法千载,这句话说的颇有些酸腐气。
“南轩师兄飞升成功,多亏各门派的支持。”青云峰的一念长老客气回应。
“一念道友何必谦虚,南轩能有如此造化,各门派也跟着长脸不是。”
恒岳派的三辰尊者与悠然道长对视一眼。
“就怕易道宗心气愈发高了,往后看不上我们这些小门派喽。”
“现在就看不上了吧。”
“……”
“两位道友,好说好说,昆仑派和恒岳派虽说庸才较多,后继无人,终究也有千载历史,易道宗可不敢怠慢呦。”
落雁峰的太白长老抢过话头,嬉皮一笑。
太白是易道宗有名的老毒舌,话语向来不客气,奈何他修为超然,连琼霄国的王侯都不敢降罪他。
悠然道长自知怼不过他,愤然掷出一柄飞剑离开了。
三辰尊者随之离去,光溜溜的头顶反射着月光倒也透亮。
“一些不足挂齿的宵小之辈,也敢在老头儿眼前撒野。”
太白长老捋了捋斑白的胡须,面对崖壁盘腿坐下,嘴中开始诵读神圣的功文。
众人同时半跪在地上。
静谧的夜空月朗星疏,与四周的银装素裹融为一体,山巅的紫云一点点消散了,玄武门的灵性依旧很强。
所有人都在静思调息,渴望将更多神圣灵性吸入心脾,唯有一位孩童抬头远眺向崖壁。
他的目光停留在崖壁上微微挑眉。
顾峰在洗剑房待了两年,两年里他洗过千余柄剑。
剑有灵亦有魂,剑灵和剑魂组成了剑意,剑意与人心合二为一。
剑魂强大的剑,可感应世间万物的气韵,达成自身的意念,一如幻影剑自从臣服南轩长老后,千年里从未在他人手中显过真身。
那一日,幻影剑在洗剑房罕见的显了剑身。
幻影剑身长三尺一分,宽一尺三分,比寻常剑身要短小精湛些。
通体一片黝黑色,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剑脊笔直,剑背上有纵横数道镂空的构造。
无论是黝黑的色泽,还是镂空的设计,都为了隐没剑身方便。
幻影剑刃在靠近吞口处有十道锯齿状锋刃,锋刃尖利无比,乃是幻影剑一剑毙命所在。
剑快且无形,抵达对手命门时一剑刺入,锋刃如锯齿将血肉划成碎屑,再无愈合可能。
幻影剑剑意恐怖,顾峰丝毫不惧,如常的为它打理洁净。
他用一块沾了清露的抹布擦拭剑身,将剑锋上经年累月落下的血迹刮除干净,再放入洗剑池中浸一个时辰取出,一层层的为它涂上剑蜡。
他在剑蜡里掺了一种药草,乃是他从易道宗后山上寻得的‘无味子’。
‘无味子’可驱散世间百味,亦可削减剑峰上的血腥气息,剑意敛去,气息不可分辨,恰契合了幻影无形的玄妙所在。
顾峰很认真的打完剑蜡,将它送回了青云峰。
有此机缘,从崖壁百余残剑中,他很快感受到幻影的气息。
第二日清晨,崖壁前朝拜的人群散了。
第二日正午,三位长老御剑离开了。
第二日深夜,月光将崖壁上一柄柄残剑照亮,山风掠过剑锋发出悲切的簌簌声,顾峰从雪山的洞穴中走出来。
在洞里挨了一昼一夜,他的小脸冻的青紫,苍白的嘴唇上毫无血色,多亏了一只雪狐在洞穴里陪了他半日。
“多谢了!”顾峰与雪狐道别,缓缓站到陡峭的崖壁前。
他不会御剑飞行,不懂运用灵力,仅从袖口中掏出一副洗剑用的手套,两块摩擦剑锋用的锉刀。
顾峰撩起青衣别在腰束上,带上手套,猛然发力跃起半身高度,将右手的锉刀狠狠戳入崖壁的冰缝里。
他摇动几下刀柄确定了牢固,御大力攀上一步,抡起左手的锉刀戳入更高一层的冰缝里,借力又攀上一步。
如此往复百余次,经过垂直的峭壁时顾峰格外小心,遇到蔓生出来的树木时,他坐在上面停歇片刻,又不能待的太久。
寒风凛冽,待久了难免生出倦意,在崖壁上生出倦意是致命的,顾峰可不想成为一座冰雕永远守望着玄武门。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顾峰靠近百剑崖的崖顶,一柄柄残剑近在咫尺。
残剑的光影绰绰刺的他睁不开眼,他以长袖遮住剑芒,小心的绕过它们。
崖壁的残剑太过密集,顾峰难免会被剑锋剐蹭到。
不知为何,只要他的身体接触到那些残剑,神识就会受到影响。
越靠近崖壁顶端,那些残剑的剑灵越强大。
有些剑灵竟钻入他神识。
顾峰恍惚看到一位白衣男子站在崖壁前,面朝苍茫天地掷出了苍穹剑。
苍穹剑捎着玄奥灵力遁入星海,点亮了北落一颗星辰而归。
白衣男子踏向虚空,‘星辰步’现出惊骇的神力。
他从容接住了苍穹剑,对着长空骤然挥出一道凌厉的剑意,剑意若长虹所经之处空间层层碎裂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星海闪烁不定,搅动一道巨大漩涡吞噬了剑意,反扑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幻影移步避过漩涡,右掌结印将一股精纯的灵力灌入剑身,回身对夜空纵横挥出两剑。
冲天剑气汹涌而出,掀起漫天的风卷残云,将那道漩涡尽数拍散。
白衣男子收起苍穹剑,借风势信步于星海之中,神力在他的眉心点起迷蒙的光,一缕紫云弥漫在他脚下。
紫云随风浮动,衬着白衣男子乌黑的长发和飘逸的身姿。
再无事物可阻止白衣男子飞升了,他离神圣只有一步之遥。
白衣男子却似感应到甚么,身形陡然一转,以失重的状态极速坠向地面。
白衣男子分明可以反抗,却任由身躯一再下坠,最终化作一道剑气坠入万丈深渊。
苍穹剑被他掷出落在百剑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