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暗淡,轻微的水声如同催眠曲般,安抚着受伤的心灵安眠。
应该说是个很宁静很安逸的夜晚,但Undyne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无所事事地趴在槐木制作的桌子上,画笔在手中应声折断。
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却又无法表达出来。
一整天,Undyne都处于这样压抑又恼火的状态。
但这种感觉很微妙。无论她怎么表达,都会与正确答案交错避开。
如果不是无名的紧张感就好了。她就可以将其发泄出来。
灯光闪烁了一下,紧接着发出更加刺眼的光。
Undyne烦躁地扭开颜料盖子,又一次坐在画板面前,试图将心情描绘出来。
毫无疑问,她迎来的是第无数次失败。
“该死的!”她暴怒地一拳将画板打穿,飞扬的木屑应声飞到深色墙壁上。调得一团糟的颜料被溅地到处都是。
“......”Undyne呆呆地看着糟糕的房间,过了好一会才动了动。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
自从那件使地底最后希望彻底破灭的糟糕事件后,这个孤傲的女孩就变得无比文静,孤言寡语。
(注:这里的Undyne比原作要年轻,大概在19岁左右。而Alphys则是21岁。)
轻声叹息。Undyne定了定神,开始收拾一团乱的房间。四处都粘上了颜料,
她忽然觉得身体很冰,喉咙干得要冒火。她甚至渴望立马能拥有一杯无比辛辣的姜汁汽水,好刺激她的身体和大脑振作一些。
但能够满足她需求的只有远在另一边的挚友。
正想到这,突然想起的铃声惊地她一时晃神。摇摇晃晃地接通了电话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呃......晚上好?嗨......我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休息,Undyne。”
“并没有噢。”Undyne竭力调整状态,用她能做到的,最甜美的声音去回应。
尽管如此,干涸的沙哑还是被细心的对方察觉:“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不开心吗?你......”
“我很好,我没事。”Undyne瞅了一眼被颜料搞得黏糊糊的右手,微笑着打断道,“我真的没事。”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
“好吧。但是我不知道......嗯......该不该跟你说这件事。是的,我是想给你通报一些信息......它可能,不太好,甚至......非常糟糕。”
“Papyrus今天没来找我。”Undyne的音量低了低,“出事了,对吧。”
果然,Alphys迟疑着说:“一个来自地面的人类将遗迹和雪镇的怪物几乎屠杀殆尽,我......至始至终都在观察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亮后不久她就会来到瀑布区域。”
Alphys顿了顿。“你......如果应付不了她的话,要不要到我这里来?”
Undyne头一阵发昏,热潮疯狂地涌上大脑。“怪不得。那......现在还没到这里,对吧。”
“没有。她目前还在雪镇区域。你......”
“别说了,我是不会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不知道这件事还怎么说。我们中的大部分已经不愿意再挣扎了,也许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是个更好的归宿。”
Alphys的慌慌张张地解释着。“但有些怪物还是抱有着一丝希望。创造奇迹的希望。”
Undyne听着,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便捂着嘴干呕起来。电话那头瞬间炸开来:“Undyne!Undyne!你怎么了?!你又喝酒了!?!”
腥气从胃开始排江倒海得用上喉咙,大脑一阵麻痹,眼前出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闪亮颗粒,像是眼睛前堵着两个万花筒。Undyne反应极快,赶在跌倒之前扶住了墙壁。
“没......没事。”她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用力夹住电话。传入耳内的惊慌失措的杂音:
“我马上就去找你!你给我待在家里,好好的,不许随意走动!......小白(融合怪)!你看好家,我去去就会。”
“你想活下去吗?”
Undyne忽然这么问道。
Alphys瞬间沉默。过了几秒,她恼火地大喊:“只要你没事一切都好!别......别做傻事!”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穿衣服声和纸笔落声后,通话噶然而止。
Undyne哼了一声,没多等任何时间,便抓起黑色的围巾,随意裹了几圈就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空的酒瓶与满的酒瓶在她脚下应声而碎,悲惨地散布在门的周围。
冷冷的夜风贯穿着头脑。Undyne此刻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不知走了多远,她终于清醒了一些。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家很远了。
很远,很远了。也许再也回不去,她产生了这样的幻想。
遍地都是回音花。也许这是这个世界依然保留着色彩的地方,不用借助“神谕之子”的力量,依然有着闪耀的冰蓝色,就像Undyne的心一样。
头顶模拟的夜空点缀着星辰,尽管为晶石所代替。
Undyne的记忆飘向远方。那是他们还在地面时,与人类交战时。年轻的皇家卫队队长胸有成竹地冲在最前头,指绘并带领着怪物军团战斗。
她怎么可能会被打败呢?人类。如此渺小的存在!他们柔弱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怪物的凶猛一击!
但人类的决心却强大到无论怎样都无法被击败。
不。与其说是决心,不如说是私心!人类是如此的自私又贪婪!贪婪到......不愿意让另一个种族与他们共享领地!
不仅如此,他们还有杀伤力巨大的火药兵器与罕见的魔术师。就算怪物再强,又怎能敌过这些充满“决心”的真正的“怪物”?
她败了。怪物败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暗天无日的时刻,孤身倒在血泊中,左眼的眼珠被利器刺穿,甚至攻击者再用力一点,就会伤至头颅。
钻心的疼痛在全身游走。她那时候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有想。
没错,就像现在这样。空空荡荡,只有虚无。
她本该不甘,本该愤怒,本该悲伤。但在意识被黑暗吞没之前,她却感受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
不悲伤,不愤怒,不伤心,不遗憾。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没有流露出那样的情感。而象征着荣耀的盔甲也就此丢弃。那名英勇善战的女战士从此消亡。取代而知的,是黑色披肩,留着极长刘海的,软弱无能的她。
直到那个纯白短发的赤瞳女孩坠落地底,给她的冻结受伤的灵魂带来治愈般的温暖。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女孩消失不见,最后传来死亡的讯息,而自己无能为力。
她又一次,又一次地没能保护好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那么现在呢?坠落的人类化身恶魔,卷走地底的所有生命。
她该如何选择?
Undyne无助地躺在地上。她换换睁开右眼,张开自己的手。
生与死,她早就已经看淡了。若不是那道封印......
Undyne缓缓将手放下。一道魔法长矛骤然凝聚在她上方,笔直地对准了她的喉咙。当她试图指绘长矛刺下的时候——
钻心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冰蓝色的长矛顿时消散在空中。
随后,剧痛消失。
是的。如果没有这个限制行动的诅咒,说不定她在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就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而不是面临这个难题。
她有要守护的人。不想让Alphys死,也不想看其他怪物死。只要地底还存留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殊死抵抗!
那么,就要应战。
Undyne呼出一口气。此刻已经清醒了许多,她用力翻身做起,挪到流水旁,将脚深入水中,感到冰凉的水流在她周围泛起涟漪。
她低头凝视着水中的袭击。瞬间,她又颤抖起来,眼中的迷茫一闪而过。
我该怎么办?
到底......要不要阻止那个人类?
如果......如何又失败了......那该如何?
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见想要守护的人死去了。
我不想失败,我不想输,我......
我到底该怎么办?
感情忽然一下子又回来了。不是狂妄,不是高傲,而是无尽的恐惧。Undyne将头埋在臂弯里,发出微弱的呢喃声。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屏幕的光亮与回音花的淡光相应。
[你在哪?Undyne?!你为什么待在家里?]
[我已经到了,你快点回来!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姜汁汽水......还有棉花糖!别待在外面了,我求求你了......]
[可别逼我发火噢!给你三秒钟,你马上回复我!别闹失踪!你有看消息吗?快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我开始数喽?3,2,1......]
但没有回应。因为手机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它的身边。那个黑色的剪影,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她曾经最骄傲,最辉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