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峰山高数千丈,山道共有台阶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峰顶处有一汪清潭,名为忘忧,潭深不知几许,潭水幽冷,水雾缭绕,寒气逼人。
忘忧潭边有一处巨大的六边形广场,广场中央立着一座巨大的雕像。
雕像的主体以九九峰为原型,山道上数十名学员奋勇争先,学员表情或笑,或骂,或怒,或喜,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此时的广场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上千张青木八仙桌,八仙桌上摆放的重阳糕和菊花茶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看上去便让人食欲大增。
距离辰时过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此时的峰顶,已有数名身穿蓝色院服的学员,他们站在山峰边缘,看着山下的风景,山腰处的朦胧雾气显然挡不住他们的视野。
“嵇殇,没想到今年的‘攀登者’竟然会被你夺走。”一名帅气的青年说道,长长的头发迎风飘荡,身上的蓝色院服已经有了多处破损,神情却是颇为得意。
青年名叫木书恒,是木氏家主同胞弟弟的亲孙,虽然不是嫡系出身,天赋却是极为罕见,比上一代的木氏双骄也不遑多让,若非仇木的出现,他是木氏年轻一代中家主候选人的最有力竞争者。
仇木之前,木氏嫡系年轻一代能与木书恒竞争家主候选人的只有木书玉一人,但是因为年龄的因素他与木书恒之间还有极大的差距,木书玉每日坚持不懈的苦修与此脱不开关系。
“书恒承让了,若不是轻舞师妹拖延了你时间,这第一当是你囊中之物。”名叫嵇殇的青年男子回应道,印有暗色云纹的院服随风而动,肆意风流。
嵇殇是灵识院首徒之一,同时也是气院的嫡系弟子,是最有希望进入书院下一批重点培训计划的学员之一。
“书恒师兄,你都已经蝉联三届‘攀登者’称号,这次若再让你获得大家的面子往哪里搁,至于嵇师兄能获得第一跟我可没有直接的关系。”一旁扎着马尾显得极为干练的魏轻舞开口解释道,她阻拦木书恒的本意与嵇殇没有一点关系。
魏轻舞便是帮助王兮彤和木嫣孵化出白毛、灰毛的灵宠院师姐,对男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书院里更是有些风言风语说她似乎更喜欢女子,至于真相如何,那便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的事情了。
“行了,不用解释,你的为人大家都是清楚的。”姬浩看着魏轻舞调笑道。
姬浩是姬鹏轩与姬成文的王叔,是太上皇退位后诞下的子嗣,为人爽朗有度,大气从容。
“‘攀登者’的称号落到了谁头上都没有关系,只要不是木书恒就可以。”开口的是一名身形魁梧的硬汉,硬朗的口音给人极为坚定的感觉。
硬汉名为张柔仙,炼器院的首徒之一,战院的嫡系弟子,同时也是仇木口中对他颇为照顾的张师兄。
“可惜了佛儒道三院能与我们一较长短的弟子全部返回了宗门家族,不然这个时候人就齐全了。”嵇殇突然有些感慨,风景依旧,却是物是人非。
“这个时候你竟然还能悲春伤秋,等你进入了书院重点培训计划名单,自然会有与他们重逢的一日,我可受不了秃驴们唠唠叨叨的性子,道士们还好些,还有儒家那群酸儒可是向来不怎么受人欢迎。”姬浩像是回想起来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有时候相处的久了,即便是最讨厌的人也会不知不觉成为了朋友,无关立场,无关风情。
“各位,佳节当前就不要说一些触景生情的话了,此时此刻,我们当先共饮一杯才是。”张柔仙提议到。
“张师兄所言正合我意,各位,我有预感这是我们在书院内度过的最后一个重阳节,应该好好珍惜。”木书恒看着人数渐渐增多的广场开口道。
“我也有这个感觉,各位,明年大荒,我们不见不散。”嵇殇举起不知何时拿到手中的酒杯,送入口中一饮而尽。
魏轻舞轻轻一笑,走到了最近的八仙桌前,桌上的菊花酒全部浮到空中飘向木书恒等人身前。
每个人拿起一杯身前的菊花酒,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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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兮彤登上峰顶时已经到了巳时,正如蔡知北等人最开始的估计,她是新生当中第一个到达峰顶的学员。
看了一眼已经有数百名学员的峰顶,王兮彤理了理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秀发,独自一人走到了忘忧潭边。
“王师妹,你看起来有些心事。”嵇殇走到了王兮彤身边,看着她头顶处的玉钗眯了眯眼睛。
“见过嵇师兄,刚刚上来还有些不适应,所以过来冷静冷静。”王兮彤看见来人眉头微微一皱,身体微微退后客气道。
“书恒,你来看看这是谁?”嵇殇看见微微后退的王兮彤也不以为意,对着不远处的木书恒说道。
木书恒听见嵇殇的话语走到两人近处,对着王兮彤调侃道:“兮彤,来书院两个多月除了开学庆典我都没见过你一次,上次中秋节庆典你也没来跟我打声招呼,是不是眼里没我这个哥哥?”
“对不起,书恒哥,重阳庆后我会带书玉他们前去拜访。”王兮彤回答道。
虽然木书恒与木书玉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竞争关系,但是木氏族人的关系很好,私下里互相都很尊重,有什么事也会相互照应,木书恒听说了仇木的事便拜托了炼器院的朋友代为照顾。
“嵇殇,你跟兮彤看起来很熟?跟我说说看。”木书恒看见朝自己微微靠近的王兮彤,嘴角微微扬起。
“我还准备过去问问你。王师妹是一个月前加入我们灵识院的新生,天赋可是比你我强上很多。”嵇殇微笑道。
“兮彤的天赋自然没得说,二奶奶和二爷爷都把她当亲孙女对待,说是木氏全族的掌上明珠也不为过,你可千万不要打她的注意。”木书恒面带微笑,语气颇为玩味。
“书恒这是说的什么话,王师妹既然是你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多加照顾一番。
对了,王师妹头顶的玉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嵇殇眼里带着些疑惑,对着木书恒问道。
木书恒看了一眼王兮彤,见她点头后才开口回道:“这本是木氏的家事,不过既然兮彤不介意,我就跟你说一下。
兮彤是我易明叔长子指腹为婚的对象,算得上我木家媳妇,这支玉钗就是兮彤笄礼时二奶奶赠予的天灵宝器,世间独一。
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就麻烦你以后帮忙看着点,不要让其他人有非分之想。”
“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书恒交代的事我必定好好完成。
好了,我还有些其他事,就不打扰你们兄妹相聚了,先行告退。”嵇殇笑了笑,转身向远处走去。
看着已经远去的嵇殇,木书恒蹲下身,双手伸进了潭水之中:“这潭水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兮彤,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忘忧潭吗?”
王兮彤看着倒映出两人影像的潭水微微一愣:“请书恒哥指教。”
木书恒拿出自己的双手坐在潭边,语气飘忽,耐人寻味,“这是书院《神山怪录》中记载的传说,看这本书的代价可是很高,你若有兴趣可得加把劲。
其实你应该也发现了,书院里面很多的事情家族典籍中都没有记载,二叔三叔不能说,二爷爷二奶奶不会说,我不敢说,其他人也都不能说,不仅仅是我们木家,所有势力都一样。
所以跟你提前说一下,除了家族典籍记载和外界已经知道的东西,书院内所有你接触的东西不要以任何形式告诉外界,即便是没有来过书院的族人也不可以。”
看了看点头示意的王兮彤,木书恒这才继续开口:“继续跟你说说忘忧潭的事情吧。
九九峰原本不叫九九峰,百家书院创建以前这座山峰名为忘忧峰。
忘忧峰因忘忧潭而得名,忘忧潭因为一对殉情的情侣而得名。
这对情侣来自神山,因为族规禁止,原本相爱的两人只能被迫分开而与其他人有了婚约。
两人的婚期定在同一日,订婚后被各自所在家族严加看管,失去了彼此的联系。
婚期前三天,双方父母看见子女仿佛失去灵魂的样子最终下定决心帮助他们逃出族地并约在这座不知名的山峰相见。
因为中途出了岔子,两人在忘忧潭重逢时发现各自的族人已经在忘忧潭等候多时。
两人相视一眼,最终散去自身灵力,一起跳下这潭水,共赴黄泉,各自到场的族人看见二人跳下潭水竟无一人出手相救。
家族的面子大于天,个人生死不足为道,你说可笑不可笑?
不过说来也怪,原本这潭水乃是温泉,二人殉情后泉水从此变得寒冷再也没有恢复。
双方父母事后来到此处,穷尽全力也没有发现本应在潭水中的二人尸体,甚至摸不到潭底。
为了缅怀两人,双方父母给潭水取名忘忧,这座山峰便也有了第一个正式名字——忘忧峰。
百家书院创建后,这座山峰被选为重阳庆登高之地,山峰名也被改名为九九峰,不过这潭水依旧命名为忘忧潭。”
“原来如此。”王兮彤低下头,若有所思。
忘忧潭,忘忧水,忘忧峰下忘忧鬼。
水中鬼,潭中魂,峰下埋着重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