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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敬畏生命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海燕对这句话有着深刻的体会和特殊的理解。

来到广州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城市,除了舅舅、舅妈之外举目无亲。即便如此,还不能够到他们家里作客,甚至还要躲避隐瞒着舅妈。

孕期味口很差,海燕对当地的饮食习惯相当不适应,幸好月嫂的经验相当丰富,她每天购买不同的蔬菜、肉类和水果,尝试不同的菜系口味,变着戏法一样耐心伺候。空闲时间还陪海燕聊聊天,拉拉家常,甚至还带她到附近公园慢慢散步,这样多多少少减轻了海燕的思乡之情。

白天可以有阿姨的陪伴,可以晚上却相当漫长,而且特别孤单寂寞。除了偶尔买一些育儿方面的书籍看看之外,其余闲暇时光都难以打发。

自从第一次有了胎动的感觉,海燕似乎找到了解决倾诉的对象。

“宝宝,爸爸现在在干什么呢?外公外婆又在干什么呢?嗯—怎么不理妈妈呀,不乖。”海燕对着腹中的胎儿自言自语,仔细观察它的每一个细节。

“宝宝,妈妈肚肚不舒服,你帮妈妈揉揉好吗?”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反应,仅仅是自己说话找乐子。而出乎海燕意料之外的中,胎儿竟然像听懂母亲的话一样,连续动了几次,真的好像是用小脚轻微地踢肚皮。

海燕赶紧翻开《孕妈必读》,原来胎儿一般在4个半月到5个月之间,母体便可以感觉到胎动。其实在此之前也已经有胎动,只是动作幅度比较小,孕妇感觉不到而已,特别是头胎,感觉到胎动的时间比较晚一点,也缺乏经验,第一二次的胎动没有留意到而已。

同时,书上面还说,如果妈妈抚摸肚子跟宝宝说话,宝宝是能听到的,而且胎宝宝很喜欢听妈妈的声音,他在听到妈妈说话的时候,就会特别敏感。若是妈妈抚摸肚子,宝宝会随着妈妈的抚摸轨迹动一动,这就是宝宝给出的反应。

真是母子连心啊!

胎动如此明显,海燕惊叹于生命的顽强和创造的奇迹。此刻,她真切感受到了母爱和责任--一个新生命的开始,意味着另一个人的痛苦也将同步进行。

她知道,母亲意味着给予,给予生命,也给予生活。母爱,是承担,承担着生活中所有的柴米油盐,家庭琐事,承担着压力也承担着责任。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女人原本娇小柔弱,是需要男人保护的。然而一旦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母爱就会使她发挥出令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为了保护孩子,往往会使自己变得异常强大!

海燕便是如此!

自从再次明显感受到胎动之后,母子之间便源源不断的产生“互动剧情”。不得不承认,怀孕能使女人变得格外能说。也许是平常与外人交流太少,也许是母爱爆棚之故,每天夜里,海燕都要和胎儿说话,尤其情绪低落的时候,她还要“征求”腹中宝宝的意见。看似有点滑稽,甚至不可思议,但这却是海燕打发无聊时光不可多得的选项。

连续几天时间的台风和下雨,海燕一直宅在出租屋里,加上孕期反应强烈,她感觉特别难受。

好在终于雨过天晴了,而且气温也异常舒适。

吃过早饭之后,实在有些无聊。趁月嫂在房间打扫卫生的时候,海燕独自先来到楼下,缓慢地来到报亭那儿晒晒太阳,并随手买了一张当地发型量巨大的《南国早报》打发时间。

突然,海燕发现当天报纸的头版头条转载了川北日报一篇文章--《川北高二学生提前考试被名牌大学录取》。

涉及家乡的新闻,而且是百林学校的新闻,海燕对此饶有兴趣。她慢慢地坐在旁边一根凳子上,然后翻开报纸阅读。

一个久违而熟悉的名字突然映入眼帘—百林!

什么,百林提前参加了高考?而且被录取了!

海燕立即一字不漏,逐字逐句地阅读新闻,她特别害怕漏掉一个字或每一个细节!

文中写道,百林由于家境贫困,而且受到感情方面的某种特殊刺激和鼓励,他提前一年时间学完了高三年级全部课程,而且成绩特别优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本着学习和借鉴的态度,对于这样一位见义勇为、品学兼优的大学生,本报还将继续关注并深度挖掘其学习、生活方面的典型事迹,以飨读者。

近几个月来,代飙给海燕租房子、请月嫂、支付日常生活,开支相当大,几乎没有剩余的钱交给妻子。

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代飙提前给姐姐和姐夫打了电话,说海燕目前刚刚开始工作,待遇低,加上租房贵等等,当舅舅的只好用工资给她补贴。如果妻子将来问起原因,大家统一口径就说家中老人生病,把钱寄回家了。其实代飙说出这样的善意谎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不能让姐姐、姐夫担心,更不能让妻子有怨言,影响家庭团结。老人生病需要用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妻子尽管颇有微词,但也理解丈夫的难处。

在代飙的极力斡旋下,各方都过得相安无事。唯一对海燕生孩子与否拿不定主意。一定劝她打掉孩子吗,毕竟自己是学医的,救死扶伤是本分。而让她生下来吗,将来如何嫁人?如何生活……

面对同样的问题,如果是外家的孩子,他肯定建议留下胎儿,但现在遇到问题的恰好是自己的外侄女,情况又有所不同,他和她都得面对现实。代飙一直左右为难,同样不知如何解决这样的棘手问题。

读完报纸新闻之后,得知百林在高二的时候提前参加全国高考,被京华政法大学录取。对此,海燕尽管心潮澎湃地满心欢喜,但是无形之中又感觉双方的差距似乎变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百林啊,你现在是风风光光,可我和孩子却在异乡如此遭罪!海燕对他真是爱恨交加。

她本想给百林写封信,但却不知如何下笔,信笺纸揉了满满一垃圾桶,但除了留下无数的泪痕之外,没有写出一个字。也不知为什么,她态度依然坚定,决心一定要生下腹中胎儿。也许是为了怀念与百林的深厚感情,也许是敬畏生命,也许是为百林优秀的基因……

当天下午,海燕给舅舅代飙打电话,想和他一起聊聊关于胎儿方面的事情。

代飙正在参加全省医疗系统组织的一次学术研讨会,结束之后立即回到办公室。

那时,海燕早已等候在门口。

“燕子,什么事啊,快给舅舅说说。”关于如何处理腹中胎儿,代飙至今不知怎样选择,除非海燕自己拿主意。

“舅舅,你是学医的,你不是说过要珍爱每一个生命吗?”

“没错啊,是要珍爱每个人的生命!”面对海燕无厘头的问话,代飙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正因为如此,那我想--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海燕伺机说出自己的想法,想试探舅舅的态度。

“把孩子生下来,你想好了吗?你真的想好了吗,燕子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舅舅,我知道,事关重大。”海燕解释道。

“你知道什么呀,那将意味着什么吗--单身母亲!将来怎么嫁人,怎么抚养,怎么教育……”,代飙罗列了一大堆现实问题。

“别说了,舅舅!我决心已定,请不要动摇我内心最后一丝信心!”代飙说得也是道理,海燕当然懂,但事已至此,她也别无选择。只好希望能够得到舅舅的理解、帮助和支持。

“既然你下定了这样的决定,作出了这样的选择,总得有个理由吧,能说说原因吗?”既然海燕决意已定,代飙担心自己多余的话会刺激、影响孕妇的情绪,曾经作为医生,当然明白这些常识。但作为长辈,他需要她的一个合理解释。

海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早上购买的那份报纸:“你看看这篇报道,孩子的父亲就是这位主人公。看了之后,你也许就会明白我的答案。”

接过报纸,带着怀疑的目光瞄了一眼海燕。代飙立即戴上眼镜,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读完这则新闻报道。如同海燕一样,对于每一个字,甚至连每个标点符号都反复斟酌。

“真的是他?”放下老花镜,代飙闭上眼睛,微微思考一下。

“当然,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舅舅。”

“这么说,这位叫百林的学生人品还是不错的嘛。”

“舅舅,我和百林是初中同学,又是同桌,对他的为人、处事,以及道德品质都了如指掌,从来对他都深信不疑。这不止是我一个的看法和观点,而是全体同学和教师的一致看法。”为了改变舅舅的看法,海燕略微有些夸张。

“那你俩这次怎么解释啊?”

“舅舅,又来了,我也有责任啊,怎么能够怪他一个人呢?”海燕对舅舅这句话有些不满。

“你现在都这样艰难,还护着他?”

“当然,他一直是我的偶像!而且,现在又是孩子他爸爸,不允许你这样置疑和批评他。”海燕的态度相当坚决。

“你这样的态度,这样跟舅舅说话,足见你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我也不拦你,好自为之吧!”代飙往后靠在办公椅上,微闭着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看来胎儿的基因良好,是可以留着,但你难道不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么?”代飙不知如何想到这个问题。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海燕回答得很坚决。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能够告诉他呢?”

“至少要等到他毕业参加工作之后。你想啊,如果提前告诉他,不就等于毁了他么?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一个人先承担起这份责任,既挽救了他,也拯救了我自己。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海燕早就分析过这样的问题,只是当面解释给舅舅听听而已。

“真是造化捉弄人啊,造化捉弄人啊!”他念叨了几次,习惯性地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单亲妈妈将来会遇到很多麻烦的,生活的艰辛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将来你如何打算?”代飙帮她客观分析现实问题。

“舅舅,能否保住我的工作。如果能够,当然最好,不过得等我生下孩子后才能上班。如果实在不能,我就是打工也要把孩子生下来,而且把他抚养成人。”

“工作方面的事情,我作为院长倒是可以解决的。但是将来孩子谁来带啊,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一辈子啊。”

“等孩子稍微大点,我就送到妈妈那儿去,毕竟是她的亲外孙,她总不至于……”,海燕也不确定会是怎样的结果,所以也不敢太多预言。

“放心,那时如果实在不行,我也只好用这张老脸去求姐姐和姐夫理解。既然你这样决定了,那就要按时做产检,平时注意营养和休息,至于生活费,我每个月帮补一些,看能不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

……

自海燕来到广州之后,代淑华隔些日子就要给弟弟代飙打电话,询问海燕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当然顺便了解是否有了男朋友。代飙平常以海燕工作繁忙为由,不能接听电话。同时,告诉弟妹,有自己的照顾,海燕一切都挺好的。

转眼间,八月中旬快到了,眼看海燕预产期日益临近。可是不久前,代淑华给弟弟代飙打来电话,说准备与海燕爸爸一起到广州,全家人好在一起过个中秋节。

在电话里面,代飙以工作时间不确定为由,暂时委婉拒绝,并立即将情况告诉海燕。

“舅舅,千万不能让爸妈过来,一旦他们来了不就露馅了吗?”海燕十分害怕,拉着代飙的手不停地求助。

见海燕如此恐慌,代飙冷静地思索了一会儿:“你来我这儿也快一年时间了,作为父母,他们来广州看看你也在情理当中。”代飙边说边观察海燕的表情。

海燕还没结婚就挺着大肚子,哪敢面对自己的父母啊。她急得满头大汗。

“来就来吧,我也无法阻拦他们。这样,如果真的来了,我就跟他们说派你到外地学习出差了,过节之后,他们回到老家,不就没事了吗?”

“舅舅,你真是老奸巨猾,佩服佩服。”

“死丫头,怎么跟舅舅说话呢?”

“哦,对不起,是策略多!足智多谋,足智多谋,行了吧,亲爱的舅舅。”说完,海燕还像小时候那样朝代飙扮了个嘴脸。

“你个鬼丫头,都快当孩子妈妈了,没个正形。”代飙嗔怒地批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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