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火?
不,你要知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我那侄女王熙凤经此一劫,才会死心塌地的依仗我这位姑母立足贾府!”
贾王氏站在梳妆台前,任由周瑞家的侍奉、换上一身粉色的襦裙,看着台上铜镜里的自己的瓜子脸,妩媚的笑道。
一笑百媚生,柳眉逢春,琼鼻含韵,笑靥如花。
喜意粉妆玉砌,掩盖了她适才诵经念佛时的素白面容,端是不可方物。
只是她那一双笑眯缝起来的三角眼里闪烁出一抹寒光,与妩媚的容颜格格不入。
但她自己却看得津津有味。
似是看见凤袍加身,戴凤冠,坐金銮,享文武大臣叩拜的景象。
不禁看得痴了……
惹得周瑞家的几次轻推她的莲臂,示意她坐到绣凳上梳妆打扮,都没有推动,不禁说道:“太太,该梳妆了。
太太说的是,王熙凤嫁到贾府半途而废,也没脸回去了。
人回不去,脸面又丢尽了。
婚也没有结成,王熙凤待在贾府里成什么人了?
少不得被丫鬟婆子说闲话咒死。
届时,她王熙凤唯有仰仗太太这位姑母才能出头。
太太大可以通过王熙凤拿捏大房的,掌控荣国府……”
“嗯,那是,大房的贾赦,贾刑氏,在儿子贾琏娶亲失败,成为全金陵城的一大笑话之余。
他们也没有脸当家做主,理当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正理。”
贾王氏坐到绣凳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手示意周瑞家的把一件件首饰金簪摆置正了。
气氛融洽,喜庆洋溢的。
人如衣装,换了春颜。
“太太说的是,现在就看太太先前布的局,进展如何了?”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等着那边的喜讯吧……”
主仆二人在梳妆打扮中打趣,似乎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怡红楼。
位于荣国府东正门,左侧一里地。
荣正街七十七号,属于繁华地带,烟花销金场所。
此时,朝阳光芒映照,怡红楼二楼靠近大街的阳台上,一字排开站在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莺莺燕燕的品评着行走在十几米宽的青石街道上的行人,分外的风骚,艳丽,引人瞩目。
“姐妹们,快别招蜂引蝶了,瞧你们把下面的人馋的,水都流干了……”
“西凤,就属你骚,你说哪里的水流干了……”
“扑哧,你们昨晚没疯够,早起勾人来了……”
“啐,你也好不到哪去,昨夜没把床整散架吧?”
“咯咯咯,姐妹们别说了,瞧,那是贾琏娶亲的队伍过来了,只怕咱们这里某位痴姐儿该伤心了……”
“她伤心什么呀,终究是个骚蹄子,人家链爷何等身份,能瞧得上她一个假清高的烟花女子?”
“哎哟喂,看你酸的,不也是想着人家链爷的好吗?”
“好个屁,姑奶奶想他兜里的银子……”
“好了,好了,我们姐妹就别吃人家翠娥的醋了,翠娥正在屋里会见贾府来的人,指不定就从良了……”
“切,谁信……”
姑娘们说着说着就熄火了,且下意识的回头看向里间。
里间是一个大厅,大厅其余三方皆是厢房,正对着阳台的是翠娥的房间。
此时,翠娥与一位身着青袍,贼眉鼠眼的的男子对坐桌旁,小声叙说着什么?
“翠姐儿,咱们链爷可是说了,你不争,就别怪链爷无情了。”
“争,我拿什么去争?
一个烟花女子,我都把心给了链爷,早已是残花败柳。
就我这种身份,拿什么去与人家王氏国公府里的嫡女争宠?
如其争不来名分,不如不见,死心了……”
“翠姐儿说笑了,你当我傻子啊?
我见翠姐儿哭的伤心,说死心了,那是自欺欺人罢了。
再说了,链爷只是让你站在阳台上喊一嗓子,让王熙凤听见,有你这么个人惦记着链爷。
链爷也好就事论事,接你入府从良不是。
可你还在这里拿捏,摆谱吃醋的,这要是错过了机会,你可别后悔啊?”
小厮王四,贼眉鼠眼的瞅着翠娥哭天抹泪的精致脸蛋,即心疼又眼馋死了,说着话咽下一口口水。
同时,他站起身来,抓起桌上的一块鸡血玉佩,抬脚就走。
以退为进,不愁翠娥不上当。
心说,翠姐儿是我的,岂能便宜贾琏那个纨绔,花心鬼?
“当,笛笛嗒”
街道上传来了迎亲的礼乐,刺激了人心。
链爷娶亲的队伍过来了,翠娥低头垂泪的凤首骤然抬起,透过厢房门洞,越过大厅,直视着阳光明媚的阳台外面的景物,心急的站起身来说道:“别,你别走,我应下了!”
她这句话也是出于无奈。
原本她卖艺不卖身,只盼着挣够银子赎身从良。
谁曾想碰上贾琏这个奶油生,生的俊朗,大多女子见到贾琏都自惭形秽,她就动心了。
再加上贾琏天性贪花摘朵,养成一张巧嘴,就会哄女人。
一回生二回熟,三两次就让翠娥沦陷了。
翠娥把一颗心都交给贾琏了,盼着贾琏履行诺言,前来接她从良。
谁曾想盼来王四贼眉鼠眼的觊觎,以及一道惊雷。
贾琏要娶亲了,没她什么事,顿时心都碎了。
她这会儿根本没有多想,只是不甘心,叫住抬脚就走的王四,作为见证人,以免惹祸上身。
要知道烟花女子,当街捣乱世家子娶亲,可是死罪。
只因烟花女子不是良人,没身份地位去争名分。
还会给世家脸上摸黑,实属律法不容。
因此,翠娥若想当街喊话,扰乱贾琏娶亲,就必须抓住王四这个人证,以及物证鸡血玉佩,确保自己不触犯律法。
王四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把玉佩交到她的手上,乘机在她手上摸了一把,馋的口水横流的说道:“拿着,我陪你到阳台上喊话。
助你与链爷百年好合。
到是你可别忘了我的好,给点赏钱!”
他说出这番话,合情合理。
但开口闭口都是你我他,俨然没有小厮身份该有的尊卑说词。
不巧,贾琏娶亲的队伍过来了,刺激着翠娥的心思,心乱如麻的忽略了王四言语上的纰漏。
“沙沙”
二人直奔阳台,惹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阵白眼,厌恶,酸溜溜的退到一旁去了。
看笑话,吃味,眼馋的皆有。
这时,贾琏身着大红喜袍,坐在棕色高头大马背上,上下颠簸得头上的礼帽一颤一颤的,喜庆洋溢,春风满面的。
搭配迎亲队伍成两列尾随其后,牵引、护卫着一顶大红轿子随后习习接近怡红楼。
惹得分散在荣正街两旁看热闹的行人,一阵阵的讨喜,喝彩。
“哗啦啦”
迎亲的管事,从彩车上的箱子里,抓起一把把喜糖,夹带着一些铜钱,向讨喜的人群撒了过去。
讨喜的人欢天喜地的争抢,拾取着坠落到雪地上的铜钱与糖果,不吝送上吉祥话。
什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喜结良缘的恭喜着。
整得荣正街喜气洋溢的,一片沸腾景象。
不经意间就把贾琏恭喜到怡红楼下方。
“链爷,翠娥等爷接我从良……”
翠娥当街一声喊,惊得无数人吓破了胆,炸了。
其实是愣了,懵了,以为出现幻听了?
不过正在这档口,咻咻咻三声锐利的破空音惊扰着人心。
“扑哧”
三道寒芒射入棕色大马的脖子上,血花迸射。
“吁”
棕色大马受创,惊痛之下人立而起。
直接把仰头循声望向怡红楼阳台的贾琏摔下马背,于惊恐之中看见翠娥身旁的人持袖箭机盒,匆匆一瞥,他便被棕色大马翻倒下来压在青石街道上,昏死过去了。
惊变,出事了,吓坏了所有人。
“出事了,贾氏嫡孙贾琏死了,跑啊……”
“杀人了,抓凶手,不然大家都跑不了……”
“啊,链爷,不,你杀了链爷,别跑……”
“毒妇,你得不到链爷的爱,就当街袭杀链爷,等着受死吧?”
街上的人奔走相告,处在阳台上的王四早就把手中的袖箭机盒塞到翠娥怀里,说着话转身就跑了。
事发突然,谁也没看清具体状况。
唯有翠娥心里最清楚发生了什么。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抓住王四的把柄,就被王四栽赃陷害了。
有心算无心,她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啊,翠娥用袖箭袭杀链爷……”
“天杀的,你作死别连累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