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学生认为此言大谬,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无万世不易之法。今圣上锐意改革,乃是英明圣举,但是学生窃以为,圣上此次改制,方向错了。我等不得不冒死为万民请命。加一级行政官员,则会多出无数食粟之臣,势必会加重小民的负担。故而,学生斗胆,请圣上收回成命。以学生之愚见,家国天下,既然乡里皆是家法所治,朝廷只要规范家法便可,不用大动干戈,另起炉灶,以至于靡费浩繁。”
看来这人是个有几分才干的,分析的头头是道。一下子指出了李陵也没有办法很好地解决的问题,新设官员的耗费问题。但是这一级官吏增加后,各地上情下达更加通畅,能省下一部分中间的损耗,加上准备对八旗的铁杆庄稼动刀子,既能解放生产力,又能剩下一笔开销,再加上一些开源的办法,国库目前存银也足够支撑一阵子,总能施行下去的。
“你叫什么名字?”见皇帝问自己的名字,那学生有些激动,连忙回到:“学生张勤,拜见圣上。”
“你随刘墉修习新法一旬,而后便去当一任乡长,朕就以你为试点,看新法效用如何,朕有言在先,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又叫过那学生,低声说道:“个人前途与家里几个无关紧要的长辈,自己掂量清楚。你既然被推出来,说明也不怎么受重视,若非朕见你有几分才干,德行也无甚亏损,你的下场,便与那些人无异。”
张勤明白皇帝什么都知道,看着眼前那些仍在上蹿下跳的人,不禁涌出一阵后怕。连忙跪地道:“谢万岁爷棒喝警醒,学生定当尽兴做事,不负圣望。”李陵冲张勤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又对着学生说道:“朕在这里也明确的告知尔等学生,绝不因新法加重百姓负担。新学即将开设,无论尔等监生身份是如何得来,进得这个门来,便带着才干出去,只要用心修习,实心任事,朝廷不会亏待你们的。都散去吧。”
这时那个带头读孝经的学生又站了出来:“圣上,您这是不仅要改先帝之志,更是要更名教之张啊,圣上如此做,只恐失去天下读书人之心啊。”
“读书,为明理,为谋事,书中自有经世致用之法,书中亦有浩然养身之气。为何你偏偏读了不知变通之死书呢?”李陵变色道。
那书生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曾与人通奸,又杀死了**的丈夫,被宗族保下,这次不得不出来出头,横竖是一死,所以抱定必死之志。
“学生读的便是明事之法,养的是浩然正气,所以才冒死请谏。同窗们,圣上受奸人蒙蔽,要改圣人之言,变科举之法,断天下读书人之根,我等当为天下读书人请命,哪怕是跪死在这里,也要让圣上明白我等今日苦心之举。”那学生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额头都被磕破了,涕泗横流,俨然一幅铮臣之像。
这几句鼓动也把一些读书人调动起来了,于是,有一部分读书读傻了的跟着跪了下来,接着不明事理的也跟着稀里糊涂跪了下来,然后,站着的几个人一看大家都跪下了,那我们也跪下吧,于是,国子监监生们又都跪了下来。
“很好啊,你养的是浩然之气,文松啊。”
“臣在。”正是大清兵器质检局直隶分局的统领文松。粮秣案与李卫案,此人在直隶杀得人头滚滚,血迹未干。所以颇有凶名,有文阎王之称。
“给大家大声念念这些人养的浩然之气吧。”李陵坐会辇上,闭着眼睛说道。
“章雄出,直隶人,曾与人通奸,被**之夫发现后,将其残忍杀害并碎尸沉井,又行祸乡里,逼良为妾,女子不从,便逼迫其父兄,以至其父自杀,唆使手下大人致女子兄长残疾,女子上告,被其半路截机,推下悬崖而死。”
“萨哈图,满洲正红旗人士,逃人法废止后,有农户不堪其家中高额佃租弃佃离去,其人派家丁借已废止之逃人法,尽数斩杀两家一十三口人命。包括两名十岁以下幼童。其在乡间,多行不义,借满洲旧俗之名奸**女,使农人敢怒不敢言,极大的污损了朝廷清誉,破坏了满汉一家之国策。”
“刘西飞,两广人士,横行乡里,荼毒相亲,多行不法事……”
“阿斯林,满洲镶蓝旗人士,逼死堂兄,侵吞侄子家产,侵犯寡嫂……”
“李思琦,曾做狂诗悖言:日有明兮,自东方兮,照八荒兮,我思孔长兮,夜未央兮,影射故国,讽刺当今……”
这些人都是被推出来领头挑事的,大多屁股都不干净。黑衣卫很轻易就拿到了他们横行不法的证据。当然,也有没做过不法事,一心钻营求官,被人当枪使得。
但是既然你心甘情愿被人当枪使,就要做好枪头折掉的觉悟。你行为没有不法,但是读书人,哪有不写酸诗的,既然你写了酸诗,哪怕就只有一个字,怎么解释,还不是由拿刀的说了算。
当然,李陵也是有些害怕,这样的操作会不会将文字狱这头洪水猛兽放出来,但是一想到最终解释权——勾决权在自己手上,只要能管好自己,不对用文字狱排除异己上瘾的话,还是能利用一下的。
等到文松念完名单,一共七人,都被揪了出来。李陵站到国子监生前明问道:“平日里上蹿下跳鼓动学生的,可是这几人?”
“就是他们。”“圣上,学生是被这几个恶徒蛊惑了啊,求皇上恕罪……”监生们七嘴八舌的指证了起来。
“好了,听朕一言。国朝制度一直因循旧例,然今日之天下,泰西诸国已变法求新,古今未有之大变便在今日。我大清若不变法求新,就如同先秦时强齐,虽傲立东方,号令山东群雄,却一朝落伍,被变法图强之强秦所灭。所以,我大清亦当奋力进取,稳坐当世第一强国之格局。故而,变法,不得不行,不敢不行。朕要求诸位,看看我大清之外的世界,学学四书五经之外的学问,经世致用,安邦定国。朕,愿与诸位,共造盛世!”
“学生谨遵圣上教诲。”众监生拜道。
“自古以来,各国变法,无有不流血牺牲者,今我大清之变法,流血牺牲,就自彼辈始吧。以其浊血,祭我壮志。文松,按大清律例,宣读判决,就地行刑。”李陵大声说道。这里的牺牲可就是纯粹的祭品的字面意义了,没有那么崇高的引申义,毕竟这些人,够不上那份崇高。
“臣遵旨。”文松一挥手,一群刽子手就站了上来。文松再念一遍罪状,宣读判决,其实判决一水的都是斩立决。宣读完毕,就直接在午门口行刑,李陵也算是体会了一番戏文里将恶人推出午门斩首的快感,毕竟正经行刑是在菜市口,从来没有午门行刑的先例,李陵这也算是给“推出午门斩首这句话”正了名。
当然,这个证明的过程,让李陵强逼着自己看完,往回走的时候,不待午门正门完全关闭,便大吐特吐了起来。毕竟两世为人,这时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看见杀人。那些书生倒是接受度较高,不过一个个的也都脸色煞白。不知道是被行刑的场景吓得,还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