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之星”对濒危人种的保护程度差异很大,封闭的海岛往往意味着极大的特殊性,比起这里普通的濒危人种,那些刻意被独立起来的保护区里居住的人种要么具有极大的威胁,要么就是具有极大的价值……又或者,就像卡伦星人这样两者兼具。
对方看狄亚的眼光忽然变了,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他继续用不熟练的宇宙通用语和狄亚聊天,聊着聊着狄亚便睡着了。
深夜,狄亚起床去小便,走进旁边的树林里,看到几个人在树林里神秘兮兮的聊天。
他看到懂得通用语的那人,便主动过去打招呼。
可是那些人看到他忽然出现,脸色全变了,拔腿跑出树林。
他们为什么会跑啊?狄亚不能理解。
就在这时,一个飞行物出现在天空中,那些跑出树林的人们大声向飞行物呼喊着:“他在树林里!”
狄亚愣住了,看着飞行物快速逼近,他下意识地拔腿就跑。刚刚跑出树林,忽然一声巨响,一束猛烈的激光射进他的肩膀,狄亚捂住伤口,痛得大叫。
居然流血了……虽然只是皮破了,没有伤到肉更没有伤到筋骨,但他现在犹如惊弓之鸟,恐慌地逃跑。
“为什么?”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从飞行器上不停向他扫射。狄亚浑身疼痛,但是飞行器逼得非常紧,在愤怒下,他的皮肤变得通红,滚烫的身躯令他踩下的每一个脚印熔成岩浆。
就在那一瞬间,狄亚爆发战斗状态,猛地从地面上跃起,窜到半空中抓住飞行器,用力撕裂外壳。
飞行器坠毁,狄亚成功逃脱了。在城市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他擦拭着身上流血的伤口。他想要哭泣,可是想起祖父从小的教育——真正的卡伦星人从不哭泣,硬生生地将眼泪吞进肚子里。
他是坚强的卡伦星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被别人看笑话。
可是昨晚干活的时候,他真的把那些背叛他的人当成朋友。
狄亚曾经以为那天追捕自己的是保护区的驻军,但是在外面的日子长了之后,他渐渐发觉并非如此。如果真是驻军,他的信息就会被“守护之星”管理委员会得到,于是就会有人知道普通的保护区里有危险的卡伦星人流窜,然后就会将他列上通缉名单。
但是显然并没有。那天之后,他故意隐藏自己的身形,用泥土覆盖自己红色的皮肤,用面具之类的东西遮住自己的脸,一直到很久之后,始终没有听说保护区通缉流窜的卡伦星人的消息。
那天在飞行器上追捕自己的人究竟会是谁?
直到有一天,狄亚遇到一对失去孩子的夫妻,才有了头绪。
“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到底去哪里了?”女人纠缠着一个似乎是种族头目的老家伙,一直拉着他的腿不松手。而那个老家伙不耐烦地踹了她两脚,那些正在殴打她丈夫的打手们上前把她拉开。
狄亚跑过去,拦住一名打手。对方打了他两拳,狄亚也不躲闪,就站在那里任他的拳头打在脸上,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老家伙看到有人干涉,示意打手们停下。他凶狠地对那对夫妻说:“我都说了多少遍,你们的孩子病死了!我好心好意把他埋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不是这样的,那孩子只是生了小病,你们不让他去保护区的医生那里,让族里的巫医把他迷晕运走了……”女人边哭边说,“我们挖开了那座墓,里面根本没人。求求你,哪怕只说他现在是死是活就好。”
周围聚集了大量他们的同族,但那老家伙在族里位高权重,没人敢上前为这对夫妻说话。
老家伙带着打手走了。狄亚将这对夫妻从地上扶起来,周围的人们才敢靠近。
“那个老混蛋一定是把我们的孩子卖掉了!”男人向着人群吼道,“他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这两年有谁的家人莫名其妙失踪的?咱们一起动手把他杀了,出了这口恶气!”
人们纷纷劝他忍耐,生怕惹到那个老家伙。
狄亚疑惑道:“卖掉?他为什么要买你们的孩子?”
“当然是为了钱!”
即便在“守护之星”这样免费为濒危人种提供吃穿用度的地方,钱也是最令人向往的好东西。
“钱……谁会出钱买一个人啊?”狄亚不明白,“买来又有什么用?干活吗?”
不对劲——“守护之星”承诺保护所有濒危人种的安全,虽然狄亚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但冒着得罪“守护之星”与它背后主人的风险来买一个不起眼的孩子去干活,代价不比用机器干活高得多?
男人叹息一声。“物以稀为贵,像我们这样的濒危人种,当然是买来收藏了。”
“收藏?人类也可以被收藏吗?”
“那你觉得我们是什么?”男人白了他一眼,拉起妻子走了。
我们?狄亚一时片刻未能反应过来,在这之后的几天里,他反复思考着这对夫妻的事情,思索着男人最后这句话的含义。
即便他并不聪明,时间久了,见到的事情多了,他自然也反应过来——是啊,这个星球上的濒危人种,谁又不是蒂弥若先生的收藏品呢?
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里,狄亚一直在“守护之星”各个保护区流浪着。他一直做着那个奇怪的梦境,梦到奇怪的自己在奇怪的环境中渐渐长大,可是他听不懂梦中的声音,只能感受着梦中那压抑的环境,就和现实中的他一模一样。
现在,他的目标是混上一艘宇宙飞船,离开这颗星球,看一看真正的宇宙。但是显然,所有的宇宙飞船都被严格控制着,他有过尝试,但全部失败了。
一无所有的他只能到处流浪,就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浑身上下肮脏不堪,吃了上顿没下顿。他逐渐开始学会放下尊严,向游客们示好,恳求他们给自己一点食物;他学会观察周边的人种,根据他们的外表判断他们是否有需要自己工作去换取食物的可能。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无论是游客还是周边的人种,他们大多并不是“7”系人种,身体不是由碳基化合物构成,手里也没有他能吃的东西。运气差的时候,好心的人帮不了他,同为“7”系人种的人不愿意给他吃的,他就只能继续饿下去。
最糟糕的时候,他连续五天没有进食。他虚弱地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正在向他的嘴角处滴起乳白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