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兴十八年又二月,郡守太尘第三房小妾正临产,恰逢此时天雷大作,一时间滚滚雷鸣响彻天地,郡守府中碧瓦红砖的房子里来来回回进出了不知多少端盆拿布的妇人。
“老爷,细君从小身子孱弱,孕育期间更是没有得到细微照料,如今临盆,怕细君恐性命不保。。。”
银发老妪端了一盆血水从屋里走出,来到郡守太尘身边低声冷冷说道,似乎她对这种突发状况早已见惯。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保住细君和孩子,本郡守重重有赏。”
太尘闻言眉头一紧,瞥一眼不远处正跪地瑟瑟发抖的丫鬟仆人,冷哼一声对银发老妪道。
转过身未等他发怒,一群丫鬟仆人便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告罪,但太尘此刻哪有心情听其告罪之言,只听他一声令,照顾细君日常起居的丫鬟仆人一并被护卫解押成了阶下囚。
天雷的声音愈响,太尘的心情便愈烦,自从他成为一郡太守后,太尘便感到从未有过如此的烦恼,虽修行之人切记心浮气躁,但眼下是他的子嗣诞生,面上说不急,实则心里所想谁也不知。
天雷依旧在轰鸣,碧瓦红砖的屋子里也断断续续传出老妪的呵斥声以及女子的嘶哑声,但听在太尘耳里却成了另一种煎熬。
“熬一熬,片刻便好。。。
长生言,长生法,长生诀里话长生。。。”
一段长生心法在太尘心中默念,躁动的心片刻便静了下来,作为长生宫附庸的修真家族子弟,太尘从小便修炼长生心法,至于外界人人渴求的长生诀更是倒背如流。
长生诀分为心法和口诀,二者相辅相成,这是长生宫的一大秘密,外人总以为长生诀就只是口诀,修炼后便可多活一甲子,殊不知只有心法配合的口诀才能真正做到延续一甲子性命。
太尘的家族是长生宫里上百个附庸的小家族之一,家祖太淼曾是长生宫的内门弟子,在长生宫里,内门弟子可以选择在宗门管辖范围内建立家族开枝散叶,这样既保证宗门子弟的身世来源,又加深家族子弟对宗门的凝聚感,然而这样的事在中州众多门派中也算是屡见不鲜。
天色暗了下来,空气中的罡风猎猎吹拂,一缕红霞自屋内升起,踱步在门外的太尘见状,心里一哆嗦,常言自古红霞必出妖。。。
雷声大雨点小往往说的便是现在,虽然天空有银弧闪烁天雷轰鸣,但却没有大雨倾盆,太尘怔怔看向笼罩在红光里的屋子,眼角微微一缩。
郡守府里有红光乍现,显然是逃不过镇守枫华郡的金丹外门长老法眼,此刻太尘心中也很无奈,虽然他知晓自古红霞必出妖的传闻,但这是他的子嗣,并不想因为这句荒谬箴言就断了后。
当太尘正苦恼如何处理红光问题时,红光又在天雷声中悄然消散,这道红光好似昙花一现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屋外雷声大作,屋内一群妇人在银发老妪的厉声呵斥下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对床榻上进气远比喘气多的女子不看一眼,对她们而言,自己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门外太尘听见屋内女子痛苦的呻吟,站在门外却也无可奈何,直到一宫装妇人递上一碗茶,太尘这才重重叹息一口气。
“十月怀胎纵是要经历如此磨难,想当年阿娘也是经历了这般痛苦才诞下你的。”
宫装妇人头发盘在脑后,发间插着一根古色玉簪,颇有大妇风范,依偎在太尘怀里道。
“那你就不要再去体验这种痛苦,子嗣一个便够了,我太家独苗顶天立地足够撑起整个家族。”
太尘轻抚宫装妇人的头顶,微微说道,女子闻言,眼中有些朦胧,轻轻摇头却也不赞同。
枫华太家嫡系虽然只有太尘一根独苗,但太家已经掌管枫华郡好几代,除了镇守郡城的金丹境长老外,太家可称得上是枫华郡真正的土皇帝。
风不止,雷声不绝,太尘抱着宫装妇人,等待屋门开的那一刻,忽然,风停了,雷声小了,屋里彻底没了声音,怀着忐忑心情,太尘守在门外等候老妪的答复。
门开了,老妪阴沉着脸带了一群妇人走出来,见屋里没有动静,太尘心中开始有一丝惶恐,紧紧握着宫装妇人的手,带着揣揣不安的心情往屋内走。
刚走到门口,屋内一股刺鼻夹杂了丝丝的血腥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只见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倒在血泊中,旁边是一具幼小的冰冷婴儿躯体,同样躺在女子身边没了气息。
“老妇无能为力,最后还是救不了细君与少爷,此间事已罢,老妇也该回去了。”
银发老妪看一眼太尘与宫装妇人,做个万福冷冷说道,好似没有血肉一般。
“贼妇,害我爱妾与子嗣,且看我一剑。”
听了老妪的话,太尘埋在心里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一挥手身后便飞出一道寒芒直取老妪人头,只见老妪面不改色面对飞剑,倒是其身后的妇人被吓得瑟瑟发抖,拜伏在地连连告罪。
伴随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飞剑被另一件突然出现的黑色莲花瓣法器所阻拦,众人往院外看去,只见一黑须麻衣老者正踏在悬浮空中的黑莲法器上,显然刚才出手阻拦的便是此人。
“拜见尚云长老。”
不等老者开口,太尘跪在地上叩拜道,另一旁宫装妇人也做个万福后站在太尘身边,至于银发老妪见到尚云长老也只是点头算打了招呼。
“太尘,你的事宫主早已料到,所以让我把这枚造化丹送予你,丹药只有一枚,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至于怎么用,就看你自己。”
老者脚踏黑莲法器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直接扔给太尘道。
造化丹,原名生生造化丹,不仅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更有洗髓伐筋的作用,在枫华郡可是万金难求的东西,毕竟这种丹药只有掌管九州十八郡的长生宫才会炼制。
听闻造化丹三字,太尘脸色瞬间激动开来,一旁的宫装妇人也是一脸震惊,唯独银发老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尚云长老。
恭敬地接过白色小瓶,在众人恭送下尚云长老脚踏黑莲离去,等尚云长老走远,太尘这才直起身子瞥了老妪一眼,冷哼一声,显然这次没有给老妪教训心中颇有不满。
从瓷瓶里倒出一粒白色小丸,拇指大小,闻上去没什么味道,太尘放在手心里想了许久,选择救谁成了问题,宫装妇人似乎看出太尘纠结的问题,凑上前紧握住他的手。
有了宫装妇人在旁,太尘这才下定决心把丹药喂给婴儿,他相信自己这样做,已经逝世的爱妾也不会怪罪自己,看着婴儿吞下丹药,恰逢窗外一阵雷声碾过,花园里噼里啪啦开始下起大雨。
雨声似乎吵醒了婴儿,伴随一阵啼哭声响彻天地,看向窗外如帘大雨,太尘心中一半惆怅一半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