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沈诗年揉了揉耳朵,“风太大,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没听见就算了。”温子孺口干舌燥,他清了清喉咙,问她有没有水。
“哼。”
沈诗年冷哼一声,从他身后她的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杯子。
“喝吧,昨天晚上灌的。”
“昨天晚上?”温子孺打开闻了一下,随即皱了眉,“怪不得味这么大。”
味道?
水是她中午倒的,怎么可能味道?
沈诗年拿过杯子闻了闻,然后朝着温子孺的胳膊轻轻拍了一下:“这不是好好的,你鼻子瞎了吧?”
“我不信,你喝一口。”
“喝就喝。”沈诗年刚想喝,突然停了下来。
温子孺挑衅地看着她,沈诗年又瞪他一下,然后背过身仰头将水悬空倒进自己的嘴巴里。
她倒了一口,就转身将水杯递给温子孺。
望着她鼓起来的腮帮子,温子孺接过水杯,如法炮制,然后再还给她。
沈诗年摆手:“我没怎么出汗,不渴,一会就到家了,你都喝了吧。”
确定她不喝,温子孺仰头将水喝了个干净。
沈诗年问他要书包,温子孺摇头:“你不是说一会就到了?就不要这么麻烦换来换去了。”
“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好意思。”
自行车是他推,猫妈妈被他背在前面,背上又背着她的书包。
她书包里可是放了不少东西的。
这让沈诗年很愧疚,有些无所适从。
还没人对她这么好,几乎算是无微不至了。
“习惯就好。”温子孺说得毫不在意,沈诗年却听进了心里。
她更加局促难安。
连刚刚亲密起来的熟络感都变得有些尴尬,这样的话她担不起。
“你不要这样说,我不喜欢这样的习惯。”
沈诗年的声音有些小,田野间蛙鸣虫声一片,将她的声音掩盖了不少,正好在擦汗的温子孺更是没有听见。
她从来都是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自己干。
她不想依赖别人,靠人不如靠己。
所以她将温子孺的话一点一点从心里赶了出去,她要保持清醒——除了自己,谁都不可靠。
没有人能一直陪着她,也没有人会一直对她好——小时候妈妈答应不会走,却在她睡梦中悄然离去,然后一年见一次。
很快进了村,沈诗年默不吭声地引导着温子孺。
温子孺只以为她是累了,没有多想。
姥姥家的屋子已经黑了,靠近了才听见了戏曲的声音。
还有姥姥养的一条名叫小花的小狗汪汪叫个不停,它见人一直往近前走,不由迎了上去,沈诗年唤了一声小花。
小花听见是她,欢快地跑上前蹭她的腿,也不叫了,撒着娇呜呜叫着。
戏曲声很大,直到沈诗年进了屋,姥姥才发现她回来了。
“姥,你今天怎么没看电视?”
“年?”姥姥连忙起身,“我说狗怎么叫了起来,还以为是路过的人,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沈诗年摸到门边,拉了开关,灯光一下子照亮了屋里各个角落以及门外的温子孺。
温子孺扶着自行车紧张地叫了声“姥姥好!”
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姥姥一跳,她刚才注意力都在沈诗年身上,并没有看到门外的温子孺。
姥姥原本是要拿毛巾给沈诗年去洗脸的,她将毛巾递给沈诗年,扬声问温子孺:“这是谁呀,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既然两人已经说上话了,沈诗年也没再多说,拿着毛巾转身先将自己的书包放进西屋里。
她有点不想搭理温子孺,所以赌气地故意没给两人介绍。
“姥姥你好,我叫温子孺,是沈诗年的同学。”
温子孺再次问好的同时做了自我介绍,他还将自行车停好,给姥姥鞠了一躬。
“同学?”姥姥走上前去打量他,“你家在哪呀?吃饭没,在家里吃了饭再走。”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温子孺一愣一愣的,他紧张地回答着姥姥的问题,甚至想不起来向沈诗年求助。
沈诗年绕过他们,径自去枣树下的井边压水。
炎热的天,冰冰凉的井水最能消暑散热了。
洗完自己的脸,她重新压了一盆干净的井水,高声喊温子孺也去洗一洗。
趁温子孺洗脸的时候,她将纸盒子拿进了西屋,然后又将猫妈妈送了进去。
母子相见,场面分外感人。
沈诗年看了两眼转身出去,厨房里姥姥正在择葱。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天热,就没做你的饭。”姥姥很是心疼地问她,“是不是作业太多了?”
“不是。”沈诗年将猫的事告诉了姥姥,一听说带回这么多只猫,姥姥有点发愁。
“上回我回来的时候,太姥不是说想要只猫?等到满月了,应该就被人要得差不多了。”
太姥不是沈诗年的亲姥,乡下就是这样,无论谁都能扯点关系。
姥姥点头:“也是,小猫也怪可怜的。人都往城里跑,城里哪有乡下得劲?”
沈诗年笑笑:“各有各的好吧,等有机会了,我接姥去城里看看。”
姥姥其实并不想去,但是听沈诗年说了,她笑着说她等着:“以后就等着享年的福了。”
沈诗年笑了一下没有吭声,姥姥虽然疼她,但是老思想不变,只是嘴上说享她的福,但实际上还是尊崇儿子给自己养老的旧思想,
如果不让儿子养,而去女儿家,不仅她舅在村里没面子,姥姥还会被人笑话占女婿便宜。
但是她才不管旁人怎么说。
“家里也没什么菜了,我去菜园子里再摘一些。”姥姥理完葱,起身拿了一个竹篮就要走,沈诗年拦住她。
“天都这么黑了,别弄了。葱有不少,咱们叠咸馍吃吧。”
姥姥小声耳语:“还有你同学呢,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沈诗年将篮子放回去,“正好他们城里人没吃过,我觉得咸馍可好吃了,也给他尝尝。”
沈诗年说完就去和面,姥姥让她去陪同学说话看电视,自己来弄,沈诗年干脆让姥姥给自己烧水。
烧水?
搁门边站了好一会,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的温子孺连忙说:“我去拎水!”
一边说着,他一边弯腰进厨房拎起灶台旁边的水桶:“就是这个吧?”
沈诗年点头,姥姥直说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干活,温子孺得到答复,拎起桶就跑。
姥姥只好追出去教他怎么压水。
“没事的,姥姥,刚才洗脸的时候我已经试过了,会压。”
温子孺年轻力气大,很快就压了一桶水。
姥姥看他确实会做,没再拦着,将盆里的毛巾随手搓了搓,搭在了绳子上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