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反驳道,“我们是听说有人想谋害皇上,意图不轨,这才急着来救驾,怎能说是送死?”
“唉,你能言巧辩,我也不和你争执。但是老夫再劝你一句,你一个人进去倒还有点希望,真把他们都带进去,事情只会越来越棘手,难不成,你还真想用武力解决问题?”
我沉默下来,于路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玥儿,你先进去,这些人暂时守在这儿,我会处理好的。”一句话都没说的遥突然开口,他安抚性地朝我笑笑,伸出手,“你把军令符先放我这儿,以防万一。”
我怔了怔,随即把军令符递交给遥。
见我隐约担忧的眸光,遥的微笑极为温柔,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的感觉,“看在你的情面上,若没有意外,沈墨翎是不会对清涣痛下杀手的。本来的局面应该是平缓的,可是你若把人马都带进去,受到任何一点刺激都有可能替清涣惹上杀身之祸,我们来这了是为了救人,而不是拼个你死我活。”
“……我知道了。”微微点头,我转身走去,又想到什么,转首问道,“遥,那你呢?”
“我?”遥又笑了,然后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于路,“我留在这里,想和丞相大人谈一个交易,放心,谈好了以后,待会儿就会过来的。”
于路的神情染上诧异。
我望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遥的打算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无须我插手。收回自己的目光,我便向皇宫深处跑去。
宫里的地形其实我并不熟悉,刚才又没问清楚清涣到底是在哪里,难得做事这么没条理,我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是真的慌了神。
不过,若是没有估计错,他们应该是在沈畅烙的房间。皇宫里我认识的地方不多,可皇上住的地方还是知道的。脑子想到这里,身体也就跟着动了,我直直地向目的地跑去。
就在眼睛已经看到那幢房屋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人挡住面前,我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梁大人是特意在这里等我的?”
“展小姐真是明察秋毫。”梁鸿鸣笑了,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嘲讽,一脸的真诚。可我却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说不清是哪里不对,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眉目间些微的差异吧,瞳孔中的精光,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于路。或许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梁鸿鸣,站在沈墨翎身边的梁鸿鸣。
“我是想为展小姐带路,锊王殿下已经等候很久了。”
带路?都已经到了这里,不用他带我也能进去。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可我还是跟在他后头向前走去。一声不吭地往前走,梁鸿鸣是边说话边开门的,“殿下,展小姐已经带到。”
一眼望去,看到清涣和沈墨翎面对面的,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清涣似乎没受什么伤,至少表面看不出来,我心下一松。听到我的声音,两人皆将视线投射到我身上,清涣皱起眉头,沈墨翎却一如往常,嘴角的笑容似笑非笑,身上散出那种一切尽在把握中的气势。
我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这才看到沈畅烙也在屋内,他坐在床沿,脸色惨白惨白,额头上还不断地在冒冷汗,嘴唇哆嗦,身体颤抖,瞳孔中的目光有那么一丝绝望,却还带些恍惚的沉迷。他这是怎么回事?正在好奇时,又听到清涣的声音,“锊王殿下,毒害皇上的罪名你背得起吗?”
“呵呵,这还真是背不起,但是,展将军还是别乱说比较好,口说无凭。”沈墨翎话是在对清涣说,可目光一直追在我身上。清涣似乎很不高兴,向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靠近我的时候,他将音量压得极低极低,仿若呢喃,“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笑了,“没事。”
沈墨翎眼眸一眯,状似无意地笑了笑,“展将军,虽然毒害皇上的罪名我是背不起,但是,你也应该清楚,真正的皇上是指今天能活着从这里走出的人,不是吗?”
话说得还真直白,沈畅烙的容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
清涣并不答话,他虽然努力装作轻松的模样,可仍难掩那丝淡淡的紧张。
沈墨翎先望了我一眼,他仿佛想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又将目光缓缓移向清涣,低叹道,“展将军,你从政的时间毕竟太短,这么短的时间,根基又怎么会稳?我承认,你的手段够狠也够准,正是这样,你才能从展翼翔手中夺得兵权。不可否认,你是一个人才。可是,你不可能赢的。”顿了一顿,沈墨翎似乎又瞟了我一眼,开口道,“我刚才就已经提过了,只要你肯归降,肯将兵符交出,我保证不动展家上下任何一人。”
“哦?可我刚才也应该回答过,归降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沈墨翎杀气迸现,可语气却更为平缓,“一再地拒绝我,展清涣,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怎么会?”清涣地笑颜带有孩童般的稚气,“这世上怎么会有锊王殿下不敢做的事?”
“……我本来是想和平解决的。”沈墨翎终于叹气,无奈地皱起眉头。他盯住我看了许久,目光像刀刻一样印在我脸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实在不喜欢和他对视的感觉,我瞥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又听到沈墨翎叹气,似乎有妥协也有自嘲,“展将军,玥儿今天也在场,我真的不想动用武力来解决。你这又是何苦?你也应该清楚,即使沈畅烙站在你这边,即使我真的对皇上下毒,可是,现在的优势都在我这边,你不可能有胜算的,”
沈墨翎站起身,面朝我们,接着说下去,“宫里没有与你接应的人,抗衡不了我的兵力,你自然没办法拿下我治我的罪,一切于你而言都是空谈。会走到这一步,也是你当初做得太狠,连展翼翔都不站在你那边,完美的计划被打断了,所以,还是投降吧。”
“你这句话说错了,清涣现在已经有实力抗衡。”我笑容璀璨刺眼,望着沈墨翎怔忡的神色,懒懒地开口打击道,“我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自然是给清涣带来帮手,清涣当初想带多少人来,我就帮他带了多少人进来。所以,沈墨翎,我们现在即使没有优势,也不会处于劣势,投降你还是不用想了。”
沈墨翎完全呆楞,老实说,我没想到他会有这种神情,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像要在我脸上挖个洞。看到这样的他,我有些意外,难道他完全没有料到?
“沈墨翎,我也不想在皇宫里真的打起来,事情能和解自然最好。只要你能放我们安全离开,彼此双方大可当作没发生今天的事。”并不想过多地刺激他,我会把那些士兵带来,也不过想有谈判的筹码。
沈墨翎脸上的错愕渐渐收敛,他紧抿着唇,目光中有阴芒一闪而过,先前散发的自嘲情绪到现在更加明显,“玥儿,我一直等着你来,可是没想到却等来了这种结果……”他慢悠悠地将视线透在身旁的梁鸿鸣脸上,眸子中危险的光芒若隐若现,出口的话也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鸿鸣,你现在越来越自作主张了,居然都不跟我报告情况?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做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责问意味再明显不过。
梁鸿鸣端正脸色,恭敬道,“属下愿接受任何责罚。因为殿下迟迟不肯行动,明明占尽优势地位却一直还把事情拖着,所以,属下窃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刺激,也可以让殿下下定决心。”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梁鸿鸣的语气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
短时间内,我依然没有理解他们的对话,隐约摸到些感觉,可心中的不详之意却愈盛,连眼皮也不住弹跳,预示将会发生的糟糕未来。
沈墨翎闭了闭眼,然后将手探进自己的衣襟,正在我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他手上时,却见他摸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然后放在桌上。
我和清涣都在考量他这个奇怪的动作到底是何用意,一个恍神,却见沈畅烙有了动静。
然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慢镜头般播放在眼前,是的,对我来说,沈畅烙的动作实在算不上快,对清涣来说,这也是算不上快的,可是,没有想到。
我们,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这样不符合常理的动作。
回过神的时候,挂在龙床边的尚方宝剑已经穿透清涣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