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摸了摸下巴，嗯……这个要求真的不过分。
南橘捏着那靛青色信笺，纸张微皱，“我要一盆金桔都没有，他还好意思让我嫁给他，真是……”她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来说这个人。
般若轻咳一声，“这事……你再思量，我先走了。”她可得去问问北枳那小子，是怎么一回事。
南橘轻轻颔首，福身道：“小仙拜送大妖怪。”
红光一闪，刚刚那突然到来的大妖怪就离开了南府。
–
北府的景色清幽，并不热闹。青砖绿瓦，古朴悠韵。盛大繁茂的枳树生长在院子正中央，几乎覆盖了大半个正院。四季皆绿，枝绿色，嫩枝扁，有纵棱，枝上有尖刺。也有果实，为梨形，大小差异较大，而今入秋却仍然是青色。
大妖怪那一身红太过于显眼，刚进了北府院子，就被发现了。
在枳树上坐着的小枳妖扇动透明的翅膀，从树上下来，飞向般若。
小枳妖的体态特征跟小橘仙差不多，大小都不足巴掌大，头发为墨绿色，瞳孔是碧色的，皮肤比小橘仙还要更白一些，翅膀略细窄。青色的小肚兜，上面写着一个“北”字。跟小橘仙的作用一样，小枳妖负责守护枳树。
这种精灵其他地方并没有，只有淮溪两岸的南北两府中养着一些。
“喳！喳喳！”小枳妖围着般若转圈圈，小脸上笑眯眯的，很是开心。
般若看了一眼这个小东西，含笑道：“你呀，闻到我身上的味道了不成？”她向着小枳妖张开手，手心有一个小橘子。“刚从南边拿来的。”
小枳妖一个俯冲，然后抱着小橘子，笑的有些蠢萌，“喳喳！喳喳喳！”
般若伸出手，摸了摸这小东西的脑袋，“回树上吃去吧，我把橘子都放在枳树下面，你们吃完了再飞下来拿。”
小橘仙和小枳妖的数量都是根据橘树、枳树上面结成的果实而确定的。每一个小橘仙负责一个橘子，每一个小枳妖负责一个枳子。
般若一共藏了十个橘子，全部放在枳树下面留给这群小枳妖了。然后她才去找北府的大公子。
北府人丁稀少，偌大的院子也不见有多少个人，哪里赶得上人家南府热闹。
北枳站在书房的窗前，手中拿着一副画卷，正看得入神。
般若来时悄无声息，北枳全然没有察觉。般若扫了一眼那副画，画中人便是刚刚见过的南橘。“我今日从南小姐嘴里听到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
突然间身后有人说话，北枳身子一颤，立刻卷起画卷。儒雅的男子有一些窘迫，耳根微红。“大……大妖怪……您……您来了。”
般若直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水。若说北府有什么别人不能比拟的地方，就是茶长得好。北府里面四处都飘逸着茶香，都是好茶。
她品了一口，随后才幽幽开口：“南小姐告诉我，她只有一个要求，且多年前就已经告诉过你。只要你达成这个要求，她便一定嫁给你。我听完也觉着，人家的要求不算过分。南府姑娘结亲，聘礼都有一盆聘者亲自栽种的金桔。”
北枳的面色淡淡，握着画卷的手也微微用力。清俊的脸上不见任何反应，倒是一下子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都低沉下去。
般若端详了一下北枳的神色，“北公子，这事还不容易？你只要送了金桔，何至于这婚事拖了将近百年。”
北枳张了张口：“我……我……”他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解释。最后，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送，而是，我根本种不出来甜的金桔。”
般若向后靠了靠，挑眉问，“怎么说？”
北枳看向窗外，那棵生长繁茂的枳树就在那里，“一盆金桔，若是其他人恐怕都极为容易。可是……我这北府种不出甜桔，只能种出来味道酸涩辛苦的枳子。我试了不止一次，所有的种子种出来的桔子都又酸又涩。我哪里送的出手……”
“于是乎，我只能送些其他东西给南橘。可是无论我送什么奇珍异宝，哪怕是价值连城、世间难求的，她也不要。只要一盆我亲手栽种的金桔，可我偏偏种不出来。大概是……注定无缘了吧……”北枳情绪愈加低落，眉宇之间的落寞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般若听着北枳的话，从不见北府种植些什么味道甜美的果子，原来是种不出来啊。“眼看着就快到了一百年整，莫不是你打算放弃了？”
北枳先是一愣，随后苦笑：“我倒是不想放弃，可是等着等着……再等着……终有一日，怕我等不下去。”
般若端着茶的手一颤，差一点就把杯中茶洒出去。她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道幽芒，不知是何缘由。幸而转瞬即逝，并没有被北枳看见。
她微微垂下眼帘，嘴角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会有结果的，不妨再种几盆试试。”
北枳看着般若，思索一刻，最终点头：“听您的，再试试。”
般若抬起眼帘，眼中是那种如阳光、如白云、如流水、如清风的和煦笑意。她说：“不是都说，心诚则灵。你有这份心，自然能得到个好的结果。”
北枳露出一个儒雅的浅笑：“承您吉言，但愿我能心想事成。”
般若点了点头，“我也就不打扰你了，我还得去打些酒来。酒壶都空了。”她拎起腰间的酒壶，已经空了，左右摇晃也听不见水声。
大妖怪喜欢喝酒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酒壶更是形影不离，永远都挂在她身上。
她站起身，红衣灼灼，衬着她的面容。想不通的是，明明她是个妖怪，偏生看起来有那么些神性。
看着她的脸，哪怕是六界之内罕有的容色，也不会生出任何觊觎不轨之心。只觉得那是神圣的，就像是神明一样。
北枳拱手作揖，恭敬说道：“北枳恭送大妖怪。”
般若走到门口，最后留下一句话：“定要记着，心诚则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