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初霁,鸟兽出行。
晴空万里蓝为底,让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鹿饮溪的脸上略有些局促,“您知道……是我的原因……”
夫诸现则邑大水。
这连日的雨,是因鹿饮溪而起。
淡金色的眸子看着他,里面是空无悲喜的旷然,“你不是拜我为师了吗?”
鹿饮溪愣愣看着她。
琼崖道:“我在教你。”
在尽一个师长的本分,虽然她也不太熟练。
鹿饮溪打算居白山,也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他控制不了雨水。他出现的地方会出现大水,他也无能为力。刚来白山那几天,未曾下雨,所以他才有了要扎根白山的打算。
琼崖歪了歪头,不见鹿饮溪有反应。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鹿饮溪的额头,“学不会?”
鹿饮溪这才从呆愣的状态回过神来,“学得会!”两只眼睛极为有神。
所以,琼崖教给鹿饮溪的第一课就是如何控制雨水。
琼崖为山神,掌风控云,呼雨唤雷,都是她必会的。
鹿饮溪是极为聪慧的,虽然那印极为复杂,但是他用了两天,二十四个时辰就掌握了。
琼崖并不吝啬自己会的东西,她认认真真把这些教给鹿饮溪。
春过,夏至。
一日,一樵夫上山砍柴,还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
意外是不知何时突发的,比如他上山砍樵,哪里会想得到某棵树会径直倒下来。前几日惊雷,树身已经受了伤,支撑了这些日,也到了该倒下来的时候。
鹿饮溪以为琼崖会救下那个樵夫。他这个“以为”,半对半错。树径直倒下,压住了樵夫的一只腿。性命无忧,不过这腿大概是……
那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拿着斧头,劈着大树,去救他的父亲。
琼崖转身离开,鹿饮溪快步追上她。“怎么不救他?”
“救了。”琼崖回了简短的两个字。
鹿饮溪抿了抿唇:“我是说他的腿。他的腿……定然是废了……”
琼崖立于山林间,她散发的金光和山林的翠绿截然相反,是不同的颜色。她没有转过身,只给了鹿饮溪一个背影。“万般不由,皆是天命。”
“您是山神啊……”
“我不是神。”
–
鹿饮溪不懂,他自以为和琼崖待在一起时间久一些会了解她。但是他不懂,什么都不懂。
被人称作“山神”,却又不是神。
蘑菇头长高了一些,惦记着带着隔壁窝的另一个灵芝下山去玩。还问鹿饮溪去不去,鹿饮溪没立刻答应,先是去问琼崖。
鹿饮溪站在里界碑五米远的地方,“您下山去吗?山下今日热闹。”
琼崖坐在界碑上,摇了摇头:“你去吧。”
鹿饮溪看着界碑上的琼崖,“那……我带些好吃的给您。”
鹿饮溪从界碑处离开。
走的远了,他回过头,界碑上还是坐着那个金光笼罩的山神大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
他与蘑菇头在山下汇合,蘑菇头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如实说了。
蘑菇头没说什么,他的灵芝小伙伴开口说:“大人不会离开白山的。”
“为什么?”他下意识追问。
“大人是山神啊。”
蘑菇头拉着灵芝跑进人流里。
鹿饮溪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仔细品了品灵芝的这句话。
山神,不会离开白山。
还是……
山神,不能离开白山?
细思之下,竟然觉得这句话……让人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日落,入夜。
鹿饮溪回了白山,他提着在山下买的吃的,一路走向界碑。
平时,所有人都站定在离界碑五米远的地方,像是生怕触碰了什么似的。
鹿饮溪走到界碑前,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蹲下身子,把手上拿的东西一一放在界碑下方。“都是一些吃的,给您买的。”
界碑闪了一下。
鹿饮溪的视线触及了一双脚腕,脚腕上也都戴着金丝环。他抬起头,和琼崖对视上。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上面也有纹印。
鹿饮溪动了动唇,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堵在喉咙里,难受。
“您……尝尝?”他还是出了声。
琼崖看了一下那些东西,随手指了一包。
鹿饮溪打开外面的油纸,把糕点递给琼崖,“好多人买,一定是很好吃。”
琼崖捏起一块白白的糕点,咬下一个边角。
鹿饮溪盯着她瞧:“好吃吗?”
“好吃。”
琼崖没吃过山下的东西,她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饮水。她没有饥饿感,也不会有饱腹感。她不会老,不会死,只要白山在,她就会一直在。
“您喜欢吃的话,我以后都帮你带。”鹿饮溪的笑容有些稚气。
琼崖又咬下一个边角,“以后?”她看着鹿饮溪,俯下身子。
一个抬着头,一个低着头。
距离很近。
“你会一直留在白山吗?”琼崖问。
鹿饮溪错愕了一下,然后重重点头:“当然。”
琼崖的长睫扇动了一下,淡金色的眼睛像是有了情绪波动,虽然就是短暂的那么一瞬。
夜风起了。
吹着树木,吹着花草。
鹿饮溪听到风吹来了一个字:“好。”
有些似感叹。
–
初到白山的鹿饮溪是个清秀的少年,几个春秋更迭就已经变成了俊逸的青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琼崖待在一起久了,让人觉得鹿饮溪的脸上也带了些许的神性。
琼崖一如当年,未曾变过分毫。
她始终都是那个年轻的山神。
琼崖已经把一切事情交给鹿饮溪来做,比如掌控天气,看四季变幻,酌情降雨抑或晴空。
要找琼崖,只能去界碑处。
她永远都在那个地方。
鹿饮溪手上拿着竹枝,悠哉悠哉从山下归来。
林荫道上,多出来一个红衣人。
鹿饮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追上去,“大妖怪?”
灼灼的红衣,墨发三千犹如鸦羽。那人转过身,脸上噙着三两分的笑意,琉璃的眸子澄澈如泉。“呦,小鹿啊。”
鹿饮溪嘴角抽搐了一下,对于“小鹿”格外不适应。“您怎么到白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