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徐达亲自过来了,妙锦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傻愣愣地想着要要不要行个礼,行的话怎么行,貌似每个电视剧都不一样啊!
好在徐达看女儿状态不佳,疲惫地挥挥手,示意祥林嫂:“不必多礼,锦儿还病着呢,等菜布好了,你扶她坐好吧。”
坐下吃饭?难道不该先来兴师问罪?难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甚至是给自己的最后一餐?
妙锦战战兢兢地坐下,想了想又紧紧抓住祥林嫂的手不放,祥林嫂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拿起筷子笑着问道:“小姐,这只盐水鸭真不错,给您夹两大鸭腿吧!还有这粥,可是用老爷房里专供的碧梗米熬煮的,瞧这颜色翠绿翠绿的,多好看!还有这桂花糯米藕,最是香甜软糯,来来来,多吃点,这道……”
古言小说里大家族不是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吗?还有祥林嫂这毫无顾忌地把好东西都往自己这划拉,真的没问题?妙锦不时偷偷打量自己这个便宜爹,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甚至像是整间屋子只有他一人,丝毫不受影响,始终姿态优雅地缓缓进食。
妙锦忍着喉咙剧痛,努力咽下祥林嫂热情夹到自己碗碟中的食物,吃得眼泪汪汪,心中不住狂喊:“够了!够了!别再给我夹菜了!我又不是饭桶!”但是面对那个看着儒雅却极有压迫感的男人,还是心虚地低着头缩着身子,以期降低存在感。
正埋头苦吃,手里的筷子却被人飞快地抽走,妙锦抬头一看,便宜爹已经吃好,正在丫环的伺候下漱口呢,感激地看了一眼祥林嫂,也乖乖坐好,有样学样地跟着漱口、擦手、起身。
徐达看了看幼女,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是世间父女最寻常不过的家常闲话:“锦儿,随爹爹去院中走走,消消食。”又转身吩咐祥林嫂:“把小姐的那件灰鼠皮披风拿出来。”
妙锦看着便宜爹接过披风,专门挡在自己身前抖开,才蹲下仔细地披在这具小小的身子上,又细致地绑了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原来这就是父爱吗,妙锦不自觉地落下泪来,看来穿越并不见得是个坏事,起码感受到了一起奢求的父爱,哪怕就此变成孤魂野鬼,甚至魂飞魄散也值得了。
徐达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方正的半旧帕子,轻轻拭去妙锦的眼泪柔声道:“外面有风,再哭小脸就要吹裂了。”
妙锦用袖子胡乱抹掉眼泪,有深吸几口气,才勉强止住了眼泪,徐达温和地笑了笑,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牵着妙锦的小手缓步往外走。
来到院子外,妙锦好奇地张望这,徐达叹口气,缓缓开口:“锦儿,爹爹想了一下午,你这性子再不管就毁了。是爹爹对不住你啊,虽说咱们同在北平,却根本顾不上你。这次托你大姐的福,爹爹能在家待上一年,刚好教你和心儿读书吧,也不求你们像云儿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只要将来嫁出去,不被人笑话就行。”
云儿?妙锦猜测不会是那位燕王妃大姐吧,她这么厉害吗?想要初见燕王时的惊艳,不自觉有些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家的大姐家世显赫,才华横溢,老公完美,妥妥的人生赢家啊!
徐达很有兴致的领着妙锦在魏国公府中闲逛,不时地对着路过的院落讲解名字的由来,住的谁,而妙锦认真地听着,努力往脑子里装,无奈黑灯瞎火的,实在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但也因此简单了解到府中都有那些主子。
首先不得不提的就是这位云儿大小姐,她的院子最大,而且按照爹爹描述是在整个府邸的正中央!超然的地位可见一斑!但她现在并不在府里,而是养在皇后身边,过几日才会回来准备大婚的事宜。
妙锦惆怅地看向这座大院子,愤恨地想为什么不让我穿成她,这才叫主角光环啊,说不定将来还能混个皇后当当,以后有机会回去了,还能写本书满足下虚荣心。
到了二姐妙心那,上午的事爹爹也终于在此时提及,让妙锦感动的是爹爹并没有强迫她进去道歉,只是说妙心被养得有些骄纵,但毕竟是姐姐,下次再这般胡闹就要重罚。妙锦明白不说注重嫡庶长幼的古代,就是现代妹妹对姐姐动手,也是要被重罚的,再次湿润了眼眶,好在烛火昏暗,便没有擦拭,只是任由泪珠滑落。
长子辉祖在内宅也有个大院子,但因为爹爹常年在外,平时住在前院坐镇,只有爹爹回来才会回去住。爹爹郑重地交代妙锦,此次回京虽说只是为了忙大姐的婚事,但皇上肯定会时不时召见,他不在府中时,若有什么大事,便来此处找大哥。
次子膺绪喜静,自己挑了个靠近花园的小院住着,除了去书房念书,便是侍弄花草。爹爹带着几分无奈地口吻,说二哥小小年纪清心寡欲,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还让妙锦千万不要碰府里的花花草草,以免发生冲突
幼子增寿和妙锦差不多年纪,和母亲安姨娘住在自己小院的隔壁,爹爹还专门交代安姨娘是苏州人,一手苏绣出神入化,闲暇之余多去求教。妙锦看了看自己小巧纤细的双手,有些怀疑这双手能绣苏绣?不过若是能学会,将来回去后可是赚钱的好手艺!
让妙锦意想不到的是还有姑母的院子!甚至还是管家之人!听了爹爹语气沉重的讲述,妙锦才知道,这位姑母无子无女,守寡后一直跟着爹爹住,在谢夫人去世后,挑起了管家重任。爹爹特别嘱咐,没事不要烦扰姑母,缺什么直接让祥林嫂去找管家领。
妙锦对于这位寡妇姑母十分好奇,可是哪怕黑暗中看不清爹爹的脸,还是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哀伤,只能放下这个念头。反正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肯定能见上一面,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慢悠悠逛完一圈,爹爹深叹一口气:“锦儿,能记多少记多少吧。慢慢来,这次跟着爹爹回来,可能要住一年多才回北平,务必要收起你的小性子,和哥哥姐姐们和睦相处,特别是你大哥辉祖,爹爹老了,你又是庶出,以后出了门,还要靠他给你撑腰……还有增寿,他只大你半岁,又住的近,没事多走动,将来也是个依靠。”
妙锦没来由地嘴一撇大哭起来,说不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感动?是恐惧?是无助?在这个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家庭!陌生的时代!未来实在是个不敢想不敢提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