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走出深深浅浅的纹路,穿过原野,走过山涧,向百华国前进。
百鸟团的少年少女们,唱起了欢快的歌谣,银铃般的歌喉吸引了各种鸟儿与之通行。
雁惊寒百无聊赖地躺在马车里,心情很不美丽,“紫琪这臭小子,拿的什么黄疹子草,都三天了,还没有效果。枉费我心心念念还想着回缥缈国。”
帘子突然打开,阿鹂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大雁叔叔,我给您送餐进来了。”阿鹂笑道。
雁惊寒打开食盒,里面有一碗热腾腾的面,上面放满了薄薄的牛肉片,葱香四溢。雁惊寒吞了吞口水,立即拿起了筷子。然而他突然看见有少许香菜浮在汤面上。
“不要香菜!”雁惊寒打了个激灵,应激反应般大声地说道。
“大雁叔叔,您居然不吃香菜,”阿鹂略显惊讶,“香菜那么好吃。我赶紧让人给你换一碗。”
一个年轻侍从跑来,将阿鹂手中的牛肉面换下,不一会儿又换上了另一碗。
雁惊寒仔仔细细地用筷子挑着瞧了瞧,这才大快朵颐。
“不错真不错,百华国的面条真是一绝。”雁惊寒风卷残云般吃掉牛肉面,满意地摸了摸肚子。
“大雁叔叔,您不吃香菜的那个样子,可像极了我的小姑姑。”阿鹂笑了起来。
“小丫头,你可又有几个姑姑,又是指的哪个姑姑?”雁惊寒想起了那张清丽的面容。
“我只有一个姑姑,就是英子姑姑。”阿鹂眨了眨眼睛。
“我最喜欢英子姑姑,带我出去玩儿。可是,咱们英子姑姑就要成婚了。等她嫁了人,估计就不能经常出来陪我玩了。”阿鹂叹了口气。
雁惊寒沉默。虽然麻屹丘已经告知麻落英即将嫁人,可当这句话从小阿鹂口中说出,雁惊寒感到一阵难过。
“小丫头,我们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她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雁惊寒稳住了自己的情绪。
突然,他感到身体一阵不适,一阵炙热从心里传遍全身,十分地焦灼难受。
“我向来喜欢劝导缥缈国的毛头小子们不要为情所困,没想到我自己也有今天。这是伤心过度了?”雁惊寒想道。
阿鹂惊呼道:“大雁叔叔,你的脸上!”
雁惊寒尝试用手摸了摸脸,好像有很多小疹子?
“大雁叔叔,你的手!”阿鹂稚嫩的声音在颤抖。
手背上的黄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
雁惊寒心中窃喜,“好样的,总算发作了。”这时,帘子掀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麻屹丘温和地问道,他看到雁惊寒的脸和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大雁你别动!千万不能抓破疹子!”麻屹丘大声说道,同时火速将阿鹂抱下马车。
“来人,把这辆马车隔开,速速前往村舍叫大夫!”麻屹丘下令。
立即涌出了十几名侍卫,将马车隔离开。
雁惊寒暗喜,立即装出晕厥之像,瘫软在马车上。
麻屹丘见状,更为惊慌,“大雁!你怎么了!”麻屹丘大力掐着雁惊寒的虎口。
“这臭小子力气真大!”雁惊寒暗骂,依旧装作无力状。麻屹丘更为慌张,又给雁惊寒掐人中,雁惊寒痛得差点睁开眼,依然强忍着,仿佛进入了睡眠。
“这人怕是得了传染病。”门口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需要立即隔离。”
雁惊寒眯着眼,看来者身形修长,俊气逼人,必然是百鸟团的孔雀了。
“团首,百鸟团上下一百三十七号人,若被雁惊寒感染患上疟疾,可如何是好?以在下所见,我们得赶紧远离他。”孔雀十分谨慎。
“远离就远离,最好让我独处一室,趁月黑风高,晚上就逃跑。”雁惊寒内心大喜。
然而孔雀接下来的话,令雁惊寒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疟疾是治不好的,而且浑身奇痛无比,三日后便会衰竭身亡。现在,他刚发作,传染力还不强,不如乘现在,给他个痛快,还能免去后顾之忧。”
“闭嘴,”麻屹丘立即喝止,“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不会放弃他的。”
“就算你想救他,也怕救不了了。”孔雀的手指了指雁惊寒,“这种黄疹子发作极快,不到三日便会要了他性命。你不但救不了他,还会害了百鸟团其他人。”
“还好,我只是吃了黄疹子草,不然........”雁惊寒悻悻地想道,“看在咱们穿开裆裤的份上,老麻你最好还是放了我,要是你下命令让人把我除掉,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雁惊寒暗自捏紧了拳头。
“别再说了。”麻屹丘声音冰冷,“孔雀,我命令你现在带其他的孩子们去村庄,我这辆马车需要被隔开。”
孔雀弯腰遵命,然后走了出去,大声呼喊:“孩子们,听我说,别唱歌了!”
银铃般地歌声立即停止,传来熙熙囔囔的人声。
“怎么就要隔出来?”
“团首现在怎么样?”
孔雀声音清朗,“麻团首吩咐,让我们先去村庄。大家赶紧的,别耽误了时辰。”
马声沸腾,不一会儿,马车便都散去了,只剩下麻屹丘和雁惊寒留在原地。
雁惊寒实在无趣,便迷迷糊糊地睡觉,以此装作晕倒。麻屹丘静默无言,只是时不时地给雁惊寒把脉。
雁惊寒知道麻屹丘实际上很担心自己,但这次不告知任何理由,使用香叶朦胧将自己带离缥缈国,实在是让人咽不下这口气,于是雁惊寒装成病重的样子,故意紧闭眼睛。
“大雁,我也不想这样,”麻屹丘再次叹息,“这次如果不带你走,你会没命的。我们早就没了选择,必须走上一条崎岖的道路。如今,咱们小王爷会成为新的凤王。你从此就不会流落他乡。”
雁惊寒心里疑惑,“小王爷的三个哥哥身体健朗,且武艺高强,虽小王爷天资聪慧,深得凤王喜爱,但那件事发生后,已被凤王排斥在继承人选之外。为何老麻如此笃定小王爷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雁惊寒轻轻翻身,口中故意嚷嚷“我不要回去,别让我回去,回去了凤王会处置我的。”
麻屹丘听见雁惊寒的声息,立即安抚道:“大雁你别害怕,有小王爷在,没人敢对付你。”
“自百鸟之战后,凤族一统百华,谨遵善树姬教诲,向来立长不立幼。小王爷能上吗?”雁惊寒状若胡言乱语。
麻屹丘见状立即安抚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咱们小王爷爷是命定的凤王!苍龙王殿下早就知道了,所以你再忍耐一下,我们一定会苦尽甘来!”
“苍龙王殿下!?他不是待在燎国已久?怎么又和百华国王室扯上了关系?”雁惊寒心里充满了疑问。
等不及麻屹丘回答,由远及近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团首,医师我已经带来了。”是孔雀。
“快带他进来。”麻屹丘赶紧起身。
一个穿麻布衣裳的老翁走了进来,雁惊寒的鼻子非常敏锐,立即闻到了一股猪牛羊混合的味道。
“这就是村庄的医师吗?”麻屹丘问道。
雁惊寒知道麻屹丘虽然保持着一团之首应有的礼仪和微笑,但心里估计也和自己一样对他的医术表示疑惑。
老翁打量着雁惊寒脸上的黄疹子,手里两枚核桃在慢悠悠地打转。
“这位年轻人,一身腱子肉,按道理身体无比健壮。怎会在车厢里躺着一动不动来着?”
雁惊寒很想翻白眼,心想,“这不是废话吗?”
“近日边境疟疾肆虐,他着有气无力的样子,怕是得了疟疾!”老翁做下定论。
雁惊寒心里不由的嗤笑,“这乡村里的老头子,哪有什么医术。”
孔雀却听了进去,“雀先生,您说的极是,我们这一行从缥缈国巡演归来,他是我们百鸟团的武师,平日里壮如猛虎,今日却突然病倒得。”
“庸医……”雁惊寒心里暗骂,“别人都说医师要望闻问切,他看了一眼就做下判断,实在是肤浅至极。”
“雀先生,”麻屹丘尊敬地对老翁说道,“他是今日才出现这种症状,请您看看有什么方法可以救救他。”
雀先生走进,开始给雁惊寒把脉,又用带着牛羊味的手,按了按雁惊寒的人中。雁惊寒鼻子过于灵敏,突然猛然闻到这股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装不下去。
“什么雀先生?我看是给牛羊看病的乡村野夫罢了。”雁惊寒想呕吐。
然而麻屹丘却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雀先生,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花多少金子我都愿意。请你救救他!”
“十两。”雀先生摸了摸灰白的胡子,手里的核桃转得飞快。
“十两?”雁惊寒没想到这死老头竟狮子大开口,“做梦吧,老头子。麻屹丘这么财迷的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老爷子,咱们团首说的是黄金,可不是白银。”孔雀立即提醒。
“我说的就是黄金。”雀先生拒绝讨价还价。
“好的,只要你能治好他,无论多少金子我都愿意给。”麻屹丘爽快地答应了。
“团首,这可是十两黄金呢,而且我看大雁病得这么重,只怕是无力回天,与其花重金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况且埋掉了还能阻挡疟疾传播。”
听到这里,雁惊寒深深地怀疑孔雀是不是心里变态,为何总想着把自己埋掉?
麻屹丘没有理会孔雀立即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了五两黄金。
“雀先生这是定金,剩余的五两金子等他好了,就立马支付给您。还请您救救他!”麻屹丘恳请道。
“团首!”孔雀企图阻拦,但看见麻屹丘态度如此坚决,也只好作罢。
雀先生收下了金子,装入从随身的口袋里。他一脸的喜笑颜开。然后又拿出一张灰旧的布,盖在雁惊寒的手上,开始把脉。
“这位公子,你的病三日后便会好。”雀先生笑呵呵地说道。
雁惊寒心里一沉,“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村里的医师竟然能看出我是装病。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孔雀开口质问,“雀先生,三岁黄口小儿都知道他这可是疟疾!事关重要,你可千万别糊弄人。”
“糊弄人?”雀先生诧异极了,“我向来不糊弄人,都是糊弄村庄里的阿猫阿狗牛羊猪的。他呀,身体太壮实了,平常人误食黄疹子草,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发作,他居然坚持了三天,真是奇迹.......”
而孔雀只听进去前面的话,“糊弄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没法。我们村里就我一个医师,别说人了,所有牲畜都归我看病。”
什么?这竟然是个兽医?在这里胡说八道,差点连自己都被糊弄了!雁惊寒差点笑出声来。
孔雀的脸都快绿了,他勉强维持住作为百华国孔雀的优雅,对雀先生说道:“雀先生,所言可是真的?”
“什么?你说他的病?”雀先生用手吸了吸鼻子,雁惊寒怀疑,那么臭手指吸鼻子,不会臭晕吗?
“他这是误服了黄疹子草,三日后就会好。”雀先生一本正经。
雁惊寒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竟然还有懂医术的老头,“这下可好,要穿帮了。”
然而孔雀嗤笑一声,对着麻屹丘说道,“团首,你可听见了。”
麻屹丘脸色很难看,“雀先生,他可是疟疾,不是吃了什么黄疹子草。再说这草生长传闻生长于海川国的巫峡,它早已绝迹多年,只存在于吟唱诗人的传说。在这缥缈国怎会有黄疹子草?”
“团首!”孔雀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他是骗我们的!”
“谁骗你们是小狗。”雀先生生气地说道,“信不信不由你们,三日后见分晓。”
“我不能再相信你的话了。”麻屹丘头痛地说道,他大手一挥,孔雀立即将雀先生抓上马车。
麻屹丘也立即将马车行驶,“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向荷心村出发!”
“喂,说好的,还有五两黄金呢?”雀先生还不死心。
孔雀并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