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妙可点了瓶南非好望角莎当妮(Fleur Du Cap Chardonnay)白葡萄酒。威特(Waiter)开瓶之后,递给庄鸿雁一杯。温妙可:以后别喝“长岛冰茶”了,貌似“失身酒”。庄鸿雁:我倒想失身呢,怎么失?老不失身,要身干吗?还算身吗?身有何用?温妙可:嗨,你就是置气、嘴硬,让你瞎失身,你干吗?
在“洞房鸿”,庄鸿雁跟温妙可狂聊戴川邦怎么跟她装逼摆谱净得瑟,一面都不见,至于么?再怎么说我也是他前女友,见个面、聊会儿天、喝点儿酒,怎么了?我又不想怎么地,又不想拆散他跟林商,可他老跟我玩儿这个那个,把我当甲流了,就是不见。
温妙可给庄鸿雁分析着:戴川邦肯定是淡忘你了。你要正视现实,不见就不见了,往前看,前面的男人多得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我们伟大祖国地大物博、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就在一个树上吊死,对得起茂密的原始森林吗?
庄鸿雁被温妙可搞乐了:姐大,你真搞,搞得我立马释然、如释重负。那我就多选几棵树吊吊,顺便认识点儿植物。不过,庄鸿雁说:我直觉,林商跟戴川邦也混不了多久,俩人早晚得离。温妙可:太对了,他俩现在是维持,维持好了,能长一点,维持不好,很快就分。
庄鸿雁:戴川邦跟林商就不是一路人,错进错出混搭在一起了。温妙可:不,他们是一路人,性情上花枝招展,情趣相投,但内在很模糊、不确定,属于漂移状态,一个巧合一个偶然,他们结为一体,但极不稳定,随时可分。庄鸿雁:一路人才应该走到一块儿呢!温妙可:错。越是一路人越是绝路人,才越走不到一块儿,走到一块儿也是暂时的。因为—
庄鸿雁:因为什么?温妙可:假如两个人是一路人,太像了,搭配得都没有缝隙了,无形中就压扁了对方的生活空间。两个人太像,实际上剥夺了对方的想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结果谁都没有对方,要一个人就够了,另一个纯粹多余。找一个跟自己相像的伴侣有什么意思?生活中凭空多出一个自己,太重复,没新意,必然分离,不分离也貌合神离。庄鸿雁:靠,姐大不愧巫师,分析太透了,我明白了,越志同道合,越产生隔阂。
当你把人生的悲剧解释为杯具,还有何惧?当你把悲剧的人生演变成杯具,不再空虚。在生命杯具的盛宴上,洗盏更酌,呼唤山河,纵使矫揉造作,也要身姿婀娜。
杯具的使命感,在每一杯酒中弥漫;悲剧的幻灭感,在每一场戏中扩散。杯具打开桃花扇,诉说窦娥冤,结果自己成了秦香莲,一辈子也当不了花木兰。
90年代我有一次深入基层采访,采访完吃职工食堂,是职工食堂的小餐厅,具有雅座性质,如同现在的V包—VIP包间。厂领导发话:各位记者同志,咱们就四菜一汤,杜绝排场。当然,酒要喝好的,茅台五粮液,简称茅五粮,凉菜要上档,可以有鹅掌,还有酱蹄膀。工厂虽然在城乡,青年女工蛮漂亮,宣传干事叫小杨,飒爽英姿好酒量。
跟小杨,喝五粮,热菜还没上,一瓶白酒已撅光。上来四菜一汤,我真想歇菜泡汤。那可不是一般的四菜,是—鹿茸、熊掌、驼峰、全羊;那可不是随便的一汤,是—乌龟王八汤。我寻思:吃完了这些,再好的衣冠,也变成禽兽了;再好的禽兽,也变成禽兽不如了;禽兽最后不如什么了,也没有论证了。禽兽暗自思忖:我禽兽不如就不如了,也不能像人那样自取其辱。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场杯具;不,那四菜一汤,分明是五场悲剧—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外加埃斯库罗斯的《普罗米修斯》。悲剧的意义在于—把悲剧倒进杯具里。
我们老说悲剧,其实悲剧不一定比杯具有力,因为杯具承载悲剧,悲剧是绝望,杯具是无望,杯具在无望之中,力邀悲剧加盟,悲剧提升杯具的信念,杯具给悲剧留着余地。
鲁迅说—悲剧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么杯具呢?鲁迅没说,我来说—杯具就是将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了之后,再装起来。杯具把悲剧封存,宛若灵魂被拘。
悲剧的巅峰状态自然是—朱丽叶用剑锋刺进心脏那一刻,罗密欧在毒药的反作用力中醒来,其实罗密欧也就喝了点儿假冒的三聚氰胺,肾有些不舒服。这时候,宏大叙事的场景出现,杯具的终极意义产生—朱丽叶刺进心脏的那把剑,比较贱,没有杀伤力,刺破胸罩擦了一下乳房就不再往下走。于是罗密欧幸福地望着朱丽叶:欧叶,你演技真棒。朱丽叶也幸福地望着罗密欧:你比我更欧叶,其实咱俩谁都不想死。所以罗密欧与朱丽叶,简称—欧叶!
“茉莉”餐厅的屋顶露台上,林商与吴华新各执一杯德国巴伐利亚水晶小麦酿制的“艾丁格”黑啤。Erding是慕尼黑东北郊外一个宁谧的小镇,沉郁的黑啤像一首忧伤的谣曲,在夏夜的“茉莉”上空回旋。
林商特别喜欢工体“茉莉”清幽的露台,经常在夜晚来这里喝一杯,梳理一下人生的头绪。朗朗夜空下,萨克斯在耳畔低旋,几盏青灯带着阑珊之意,压制着纸醉金迷,柔花和芳草铺在身边的甬道,沉静的夜晚,心中有风情召唤。当此际,林商独执一杯黑啤,月满身、风满襟、情满怀、酒满杯,人生却有所不满。
而今晚,一个大男孩坐于她对面,在水晶小麦清凉的灵魂中对饮。林商喜欢喝黑啤,黑啤像一个黑色情人,有种铁的素质。何况,今晚她面对的是曾经让自己闪亮出轨的男人。
这样的夜晚适合低语,突然听到吴华新一声低唤:姐。林商扬起头,把长发撩向夜空:在。吴华新:姐还是应该少喝啤酒。林商一笑:怕姐发胖是么?吴华新:嘿嘿,女人总是瘦些好。林商盯着吴华新的眼睛:你又不是没见过姐。吴华新避开与林商的对视:见过,不错。
林商:哈哈,那就跟姐喝一个。见过我身体的男人,没有理由不跟我喝一个。吴华新:即使没见过姐的身体,你也是值得我喝一个的女人。两人撞完杯,林商问:姐靠谱么?吴华新:非常靠谱。林商:一年前跟你的那个夜晚,靠谱吗?吴华新:更靠谱。林商:那个夜晚,我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想起来,挺不靠谱的。林商说完,把一杯黑啤饮尽:威特,再来一瓶艾丁格。
吴华新也干了:再来两瓶!姐,你永远靠谱。林商:要觉得姐靠谱,就坐姐身边,别坐姐对面。
在骇辣火锅店,范世纲、戴川邦、老嗨、贾靓聊得比较入境。关于“骇辣”品牌推广和形象包装,老嗨说:就交给范总、戴总二位了,我下面要敬各位。
老嗨与范世纲碰杯:范总,品牌推广你得帮着哥们儿忽悠,你点子多,好玩概念,争取把“骇辣”的形象树起来。范世纲:没问题,所谓概念,就是一概而论,以气概打动观念。老嗨:好,牛!接着跟戴川邦撞杯:戴总,啥都不说了,“骇辣”的形象包装就归你了。戴川邦:没问题,我肯定要让“骇辣”有一种火红的视觉冲击,把贾靓包装成火红的“辣妹”。
贾靓很兴奋:那意思我要成中国的“辣妹”了?戴川邦:比贝克汉姆他媳妇还牛逼!范世纲:所谓“骇辣”的意境,绝不是简单的辣翻了、肤浅的辣骇了,而是要辣到灵魂中去。表面上看是锅辣,实际上是情辣,用一种爆辣之情,渲染骇辣至尊之位。
老嗨:欧耶!句句说到我心窝。贾靓,我敬你一杯,把我广告拍牛逼。贾靓:嗨哥,我努力。戴川邦:只要贾靓敢脱,我就敢拍。贾靓:我不脱,但我敢不穿!老嗨:牛逼!集体走一个。
四人又干了一个。老嗨:一会儿去哪儿?戴川邦:我约了徐船梅去“洞房鸿”,最近要办个画展,让她帮我在《文化时报》上先忽悠一把。老嗨:她跟我说了,我一会儿也过去。戴川邦拍着老嗨的肩膀:嗨总,我可不是对女名记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们就是业务关系。老嗨:哪里,我跟她也是业务关系。
戴川邦一指范世纲和贾靓:你们还不一块儿过去?吴华新的酒吧今儿是女士之夜,我哥还不请靓妹继续喝点儿。贾靓:去!范世纲:好吧,那就去。
老嗨站起来:稍绷。他从包里拿出五捆钱,往饭桌上一放:范总戴总,不成敬意,这把的费用就这5万,你们两家各两万五,象征着二万五千里长征,记着给我开发票。范世纲:这合适么?活儿还没干,就先点钱?老嗨:当然合适,我相信你们哥俩的实力。钱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不是坏东西,我对钱的感觉就一点—不要看不起钱,你老觉得钱是王八蛋,钱就会让你滚基霸蛋!
戴川邦拿起钱:谢嗨总,金融危机年代挣着钱真不容易,还是你体谅哥们儿。戴川邦把两万递给范世纲,把两万搁到自己面前,然后把另外的一万拆开封条,拦腰从中分开:范总,看看我的手艺,你那边是五千,我这边是五千,你信么?
范世纲:不对,我这边是四千八,你那边是五千二。戴川邦:哈哈,英雄所见尽同。戴川邦把两摞钱掉下个儿:我哥,五千二归你,四千八归我,我输两百。
贾靓感到惊奇:真的吗?我数数。戴川邦拦住贾靓:人一到数钱的份儿上,就俗了,就没追求了,就被灵魂嘲笑了。戴川邦从范世纲的那摞钱上拿过两张,塞给贾靓:拿着,这是范总给你回家打车的钱。现在他那边是五千,我这边是四千八,你手里是两百。
贾靓:不行,我非得要数一遍,我就不信你分得这么准。戴川邦:别数,你当着仨大老爷们儿数钱,外人还以为我们要集体包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