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我和雪兔从小就一起在月光屿的孤儿院长大,后来在八岁左右被各自的父母领养了。”
“哦,是嘛。”
普蕾雅无动于衷地盯着电视上的新闻,除了些接二连三的日常报道便没有其它。
“各位观众早上好,今天是八月十八日。“弥厦都市奇谈”频道为您播报,我是主持人陈沪深雪。”
很适合长在电视机上的脸再一次出现了,这个历史悠久的节目至今仍深受弥厦市的年轻人喜爱,可不多见。
“今天是个出门的好天气,试着多出去走走如何呢?总是躲在家里或许会碰上飞来横祸哦。”
普蕾雅双手抱住膝盖地坐在椅子上,扭头望向窗外。虽说雷雨在五点左右就停了,但从那阴蒙蒙的天空来看,盼望其转晴是不怎么谈得上了。
不准得令人为难呢...
“她还没醒吗?”
普蕾雅看了眼正盯着手机屏幕的李徵仪,后者的手指飞快地舞动,打出一长串消息气泡。
“我不也是昏迷了将近三天吗,当我醒来看见自己的身体穿着一件连衣裙时,你猜猜我是怎么想的?”
“没办法的吧,那时我以为你的意识已经消失了。与其放着入土还不如让我来用。”
如她所言,因为缺血而濒死的李徵仪,其意识似乎是沉入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场所。本想就此开始新生活的普蕾雅已经渡过了三天快活的日子,可李徵仪却在昨晚她洗澡的时候醒来了。
恐怕这件事就是两人之间这种微妙距离感的元凶。
“你见过这东西吗?”
李徵仪突然放下手机,掏出了一枚古朴的钥匙,且形状诡异。
“我对小物件没什么印象,不过应该是没见过。”
“是嘛..”手机屏幕亮起,搜索栏中有关北落师门的描述一闪而过。
叶奈发来的消息已经达到了惊人的99+,李徵仪昏迷的这三天内,她几乎天天打电话来询问情况。以至于被普蕾雅给删了好友,但却不知怎么地又出现在了他的好友列表。
不过,叶奈没事就好。那天晚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所幸李徵仪的心智并无大碍。
自那开始,李徵仪再也不想经过芥子街天桥了。即便发生这么多事情,有些适应的他依旧不想和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扯上联系。
他开始端详起眼前的江雪兔。
如月光般倾泻的洁白长发,于及腰处束起。与她樱色的嘴唇相辉映,肌肤仿佛闪烁着银辉...
打住。李徵仪怎么可能有那种词藻去形容异性的美?就他的段位,面对如此的美少女也只能想出头发很长,皮肤很白这样寒酸的褒美而已。
往那方面深究,李徵仪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江雪兔身上的服饰来。
江雪兔经常穿着件对这个季节来说过于炎热的灰色风衣。对于这件衣服,李徵仪其实并不陌生。只是每每看着这件破旧的衣服,他心中总会不时冒出一股心虚。
其袖口间隐约有缝补过的痕迹,但都被以精巧的缝线掩盖起来,若非细看之下几乎无从察觉。
内里则是件黑色毛衣。从时隐时现的光滑肩部来看,那应该是无袖的款式。
原因不明,但总之江雪兔的身子相当奇异,体温远低于常人的她四季到头都是一袭冬装。
正当李徵仪还在琢磨其下的百褶裙和连裤袜的时候,江雪兔缓缓地睁开双眼。
她能通过垂在半空中的小腿判断,自己躺在一个颇高的位置。后脑勺也传来一阵坚硬的触感。江雪兔翻了个身,发现李徵仪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醒了?”
抬头就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江雪兔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李徵仪家的餐桌上。
“能扶我起来一下吗?”呈一副思考人生状的江雪兔冷静地说道。
“什么..”
“扶我起来。”第二次,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李徵仪望向她的左小腿,泛着金属的冷光。无可奈何之下,他从正面拎着江雪兔的风衣,把在餐桌上呈“大”字状的少女提了起来。
“给,你的手杖。”
依靠那根沉重的实心手杖,江雪兔总算艰难地逃脱了李徵仪家的餐桌。
她不擅长运动,尤其是仰卧起坐。
普蕾雅虽然早就注意到了,但和那直勾勾的眼神对视之后,她才得以确认一件事。
“你这小姑娘,莫非看得见我吗?”居高临下的普蕾雅双手抱胸,严肃地问道。
她必须确认对方的来意,区区异能者对目前的她来说还是挺有威胁的。
江雪兔面无血色地咬住自己的拇指,却因口腔中突如其来的低温打了一激灵。她的五指放在手杖的铜把手上,敲出一段急促的旋律。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出轨方法...”她扭头望了眼李徵仪。尽管脸上不泛情绪,但从其眼神中的“X”符号,后者也看得出江雪兔想要置其于死地。
“慢着,我的取向姑且还局限在正常的人类。”他趴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望向正对峙着的两名女子。
一个异常得不像人类,另一个直接就不是人。
“叮咚。”一阵沙哑的铃声从门厅响起。趁这个机会,李徵仪一边玩着手游,一边从眼下的复杂状况中脱身。他打了个哈欠,随手从冰箱中拿起一罐可乐,慢悠悠地走到门旁。
普蕾雅作为灵体,和李徵仪的距离需要保持在三米之内。只要超出这个距离,一方就会被牵引到正在移动的另一方。
说是这样说,可三十平方的狭小空间内,这一禁制似乎并不明显。
偷瞄了一眼李徵仪的动向,江雪兔终于能下定决心使用这份名为“死神”的异能。
少女颇有气势地向前迈出一步,而普蕾雅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江雪兔。她把自己升腾到一定的高度,以便随时召来李徵仪。
江雪兔闭上了双眼。许久,再度睁开的右眼好似充盈着神性。一连串古怪的圣痕从她的眼里一闪而过,最后却又回归了最基础的象征,印证神之受难的十字。
“亡者。听从吾令,寻觅吾求!”
她的眼波生生流转,恰似月华满天。
在江雪兔的面前,没有亡者可以说谎。它们都必须暴露有关自己过去秉性的一切,屈从于神的权威。这份能力,用在解密悬案之中简直是所向披靡。
“就这?”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的普蕾雅笑着发出一声从容的讥讽:“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小姑娘。我可还没死,并不适用于你的律法。”
可江雪兔的能力只能对死去的灵魂发问,而与常人混杂在一起的灵体,在她的视界内可谓天文数字。在那茫茫的人海中泅泳,江雪兔十分容易迷失自己。
“那,为什么李徵仪的身上会同时出现两道灵魂?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啊。”她内心的动摇体现在双眼不断浮现的问号之中,李徵仪在这个暑假到底发生了什么?
非要说的话,就是打工。
“就这点我也很想弄明白啦。毕竟天天在一起生活可麻烦得要死,连洗澡的时候都会被看到哦。”
怎么回事?这个有如寄生虫一样的生物在高高在上地炫耀些什么?
“果然,这就是出轨。”
少女那清晰的双眼被内心的一片漆黑所取代,发出坏掉般的咔嚓声。
察觉到背后的一股恶寒,李徵仪不由得往前踉跄出一大步。因为此举,浮在半空中的普蕾雅仿佛被抽水马桶冲走,狠狠地撞进他的身体里。而这次更糟,普蕾雅以猛烈的势头从他的胸膛冲出,裙摆的部分正好垂在自己眼前。普蕾雅则一头撞进了来客的脑袋里。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像江雪兔一样能看见眼前的画面。
“遵从契约而来,吾乃命运之魔女,洞悉一切的叶奈大人是也。特此...特此前来...”
可能对报恩一词仍有羞耻感,登门答谢的叶奈掏出手机,把后续的台词打在上面。
“总之,请先进门吧。”
叶奈疑惑地打量着一脸痛苦地用右手死死掐着脖子的李徵仪。她虽然是位中二病,但也会觉得这种在现实中的浮夸表演难以接受。
“怎么说呢,感觉有些恶心。”
而身后的江雪兔则是默默地转进了厨房,在她眼里,普蕾雅相当“亲昵”地从身后抱着李徵仪。
可谁又知道,当那凶神恶煞的右爪扼住了他命运的咽喉,只剩李徵仪在无助地独自挣扎着。自从吸收了两头重生者的养分之后,普蕾雅在这具身体里所能释放的力量就越来越强。哪怕仅有一只右手,也确实对李徵仪产生了威胁。
在这喧嚣之余他并没有发现,尾随叶奈而来的家伙正潜藏在她的影子中。
从那滩如墨的阴影中涌现出了十足的杀意,有什么家伙正不怀好意地窥视着这房间内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