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之世,用剑者无数,若是说起冠绝当世的一代剑客,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会想起一个人的名字——叶孤城。
白云城主叶孤城。
若论剑法,天外飞仙便是当今天下最无情、最霸道也是最唯美的一种剑法。
关于这一点,只要是看过叶孤城的剑法,就没有人会不承认,也没有人敢不承认。
现在的陆小凤,手中夹着那柄施展出天外一剑的剑身,背后的冷汗早已打透了衣衫,颗颗汗珠自额头滚落,渗入了他的双眼,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不敢抬手擦拭。
好在白云生来了,剑上的杀气突然退去。
陆小凤松开了手指,叶孤城收剑归鞘。
陆小凤这才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冲着叶孤城抱了抱拳头,道:“这就是城主的天外飞仙吗?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你的灵犀一指也果然是名不虚传。”叶孤城淡淡地道。
白云生扫了陆小凤一眼,调笑道:“陆小凤啊!陆小凤,你果然是一只不死的凤凰,竟然能够从叶城主的剑下活下来。”
陆小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强笑道:“侥幸!实属侥幸!主要是城主剑上虽有杀意,实际上却并无杀心,否则的话,你现在看到的怕是一个死凤凰了。”
陆小凤少年之时踏入江湖,一生当中经历过无数的危难,也曾经几次险死还生。
可是唯独这一次,面对叶孤城的这一剑,让他真正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那一刹那,死亡离着他恐怕仅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可是活着就是活着,他现在可以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活着的美好……
白云生终于走到了叶孤城的近前,他很意外,本以为叶孤城会出剑的,可是对方偏偏就没有。
他散去了萦绕在身上的杀机。
叶孤城也感到有些意外,他以为白云生一路带着杀机走来,如今已经到了足够的距离,气势也攀升到了巅峰,应该会亮出他的红袖刀了,可偏偏他却没有……
……在这个世上,能够值得叶孤城拔剑的,不过是寥寥几人而已,白云生算一个,而陆小凤只能算半个,因为人若出剑时不带着杀心,就表示那一剑并不完美。
同样的,白云生虽然杀人无数,红袖刀上沾满了鲜血,可当初无论他出了多少刀,那些刀中都是没有灵魂的。每当白云生出刀带走一条人命后,他心中总会感到索然无味。
这一生当中,只有两个敌人,让他出刀之后,至今仍是感到回味无穷。
第一个是西门吹雪。
第二个则是玉罗刹。
至于第三个人,现在他已经找到了。
一个人若不能带着一颗寻道与殉道的心去练习刀剑,那他的刀法与剑法永远都不可能攀上极巅。
正如死去的西门吹雪所言,人若练剑,必先要诚于剑。
练刀的人也是如此。
巧的是,叶孤城诚于自己的剑。而白云生也诚于自己的刀。
一个人若是在寒冷的山颠待得久了,放眼周围无人陪伴,那应该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寂寞。而这种寂寞很少有人能够理解,但是却已经陪伴了叶孤城无数年了。
他需要一个对手,真正的对手,并且一直都在寻找着。
本来,他寻找的那个人是西门吹雪。
可惜还未等他付诸行动,西门吹雪就死了,叶孤城心中唏嘘不已,唯有重新在江湖上寻找起来。
方才试过了陆小凤,他很失望,对方并不是他要寻找的人。
陆小凤武功不差,应变也是奇速,可唯独少了一种难以明述的味道,或者应该说是一种决绝、一种来自于生命的燃烧。
然而事情峰回路转,就在他感到一切都索然无味的时候,白云生伴着夜色及时的出现了。
他不需要白云生在他面前出刀,就凭着对方身上如潮水般涌来的刀意,就让他明白。这是一个值得他兴奋紧张,也是他一直以来所寻找到好对手……
“白云生,你很好。”叶孤城盯着白云生,寒星般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城主,你也不错。”白云生也笑了,双目中同样亮起了别样的光彩。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云朵散开,一轮残月再次现身出来,撒下了冷冷的清辉。
这时候,陆小凤也终于缓过劲来,走到了白云生跟前,问道:“老白,你怎么来了?”
“我带她来见你。”白云生笑道。
陆小凤自然清楚白云生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忙激动的左右环顾,与此同时,薛冰从黑暗中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金九龄,另一个是花满楼。
“你们什么时候碰到一起的?”陆小凤先是抱了抱薛冰,然后盯着二人好奇的问道。
“我早就知道,陆小凤你为了破案,一定会亲自来太平王府,试试是不是有人能进入宝库!”金九龄道。
陆小凤道:“所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看我,是不是能进得去?”
金九龄承认:“但我们还是直等你上了屋顶后,才发现你的!”
陆小凤道:“然后你们就等着看我是不是会被叶城主一剑杀死?”
金九龄道:“你也知道他并没有真要杀你的意思!”
陆小凤道:“但那一剑却不是假的!”
金九龄笑道:“陆小凤也不是假的!”
他实在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无论谁遇到他这种人,都没法子生气的。
陆小凤的气来得快,去得快,摸着鼻子耍横道:“所以,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请我们去喝酒,不然的话,我一定会打破你的鼻子。”
金九龄自然不愿意被陆小凤打破鼻子,所以一行人朝最近的小酒馆走去。
叶孤城与白云生却并没有去。
临去时,陆小凤想要邀请叶孤城前去,似乎准备要与叶孤城交个朋友。
毕竟陆小凤最喜欢和人交朋友了,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可唯一有一样,对方必须要会武功,而且是江湖人氏,只要符合了这两样,不管你是三教九流,他统统都是来者不拒……
不过却被叶孤城冷冷的拒绝了,他的剑就是他的朋友。
叶孤城对绣花大盗之类的,完全是漠不关心。他要的只是对手,根本不需要朋友。而现在对手已经找到了。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刚才明明感到白云生一路走来的时候曾无数次跃跃欲试,最后却为什么没有出刀?
“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拔刀?”叶孤城直接问道,他懒得虚伪掩饰自己的心情。
“因为我一直都没有把握。”白云生老实的道。
在堪堪出刀的那一刹那,他发现叶孤城比之前的西门吹雪要可怕的多了,至少,他现在并没有把握接下那一记天外飞仙,更别提破了此招了。
现在,那一招仍在脑海中不断盘旋,越是研究,越是觉着那一剑竟然是没有丝毫的破绽。
可越是这样,白云生心中的斗志越是昂扬,只欺软怕硬虐杀那些武功不如他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只有挑战真正的高手,才是强者所为。
性格阴柔、瞻前顾后的人不配使刀,也不配练刀,更别说成为刀中之神了……
不过,勇于挑战,与自不量力还有不同。
现在,还不是他对叶孤城出刀的时候……
“你觉着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有把握?”叶孤城第一次笑了,对于他认定的对手,如今表现的很宽容。
“应该不会让城主久等的。”白云生道。
“很好!我等你。”叶孤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可以随时通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话音甫落,叶孤城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白云生也毫不犹豫的转身,踏着长街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三天,黄昏后,夕阳已薄。还是这座城,城中某座面临荷塘的小楼上灯火辉煌,雅间中,公孙大娘正和几个姐妹喝酒。
酒桌上菜肴很精致,味道更好,姐妹八人喝得很开心。
小楼对面,有棵浓荫如盖的大银杏树,正对着楼上的窗户。陆小凤喝着西北风,望着公孙大娘她们愉快的享用着美食,喉咙中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小楼的顶层有一个房间,房间里无灯无火,显得十分的昏暗。白云生端着一樽波斯葡萄酒,静静地立在窗前,盯着那颗大银杏树。
桌上共有八个女人,陆小凤只认出了其中的两个,一个是他之前打过交道的观主江轻霞,还有一个叫做欧阳情!那位将他的好友老实和尚迷得神魂颠倒,出名的只爱钞票、不爱俏的姐儿名妓欧阳情!
可惜他不清楚的是,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八个人当中还有一个他本该认出,现在却偏偏没有认出的女人。
不得不说,公孙大娘的易容术果然是天下第一……
陆小凤本以为一路追着打扮成阿土的公孙大娘过来是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公孙大娘早就知道他躲在那棵树上,可她偏偏不叫破,或许她也不清楚,陆小凤毕竟长了四条眉毛,与别人不一样的,未必和她们一样喜欢喝酒、喜欢享用美食。
万一他就喜欢待在树上喝风呢?
若是贸然邀请的话,岂不是要坏了陆小凤的兴致!
陆小凤喝了一整天风,饿了一整天肚子,已经是件很不好受的事了,现在还要看着别人享用美味佳肴,这对他来说不免太过残酷了些。
他并不是没有耐性的人,为了能够破案,喝风又算什么?
可是当楼中的几个女人话里话外挑破了他的存在时,他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行踪早已被人发现了,亏他竟然还像个傻瓜似的老实在树上看了这么久。
原来,他所做的坚持,在别人看来居然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他气呼呼的跳下了大树中,冲进了小楼,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桌旁,先是为自己斟了一杯殷红的葡萄酒,一口饮尽,接着,对桌子上的佳肴开始大快朵颐。
看到陆小凤狼吞虎咽的一幕,公孙大娘他们全都乖乖的坐成一排,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吃饱喝足了后,陆小凤暗自摸了摸肚皮,干咳一声,他准备开始办正事了。
在某个“聪明人”给出的线索指引下,他这个“聪明人”找到了公孙大娘的头上。在他看来,各种证据和线索都指明_公孙大娘就是绣花大盗。
他既然承诺了破案,那就一定要抓捕绣花大盗归案。
可是,他现在发现想要抓住公孙大娘,让她乖乖地跟他走,恐怕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因为,现在有一屋子“母老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不管是公母,是老虎就能咬人。
陆小凤叹息……
不过,最后公孙大娘还是跟着陆小凤走了……别说是“母老虎”了,就算是八头“母狮子”也无法斗得过陆小凤。
还好陆小凤人虽不怎么聪明,却一向怜花惜玉。
小楼中并没有流血……
薛冰独自一人走上楼,敲响了房门。
房门无声的打开,白云生还是端着酒樽静静地站在窗前,整个人如同雕塑融入了黑暗中,与之前唯一的区别是,樽中的美酒已经少了一半。
“你就这么看着让大姐跟他走了?”薛冰问道。
白云生并不回头,将酒杯凑到唇前,小啜了一口,轻声道:“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陆小凤的为人才是,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又如何能逃得出他的手心。”
“不错!这个该死的风流浪子!”薛冰咬牙切齿。
“大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又继续问道。
“或许吧。”白云生不置可否的道。
“难道你就不能出手吗?”薛冰又问。
白云生笑了笑,“这是公孙大娘自己的选择,她自己都不担心,你急什么?”
只怕薛冰她不清楚,若是没有白云生插手的话,现在她早已经让金九龄给先什么什么后什么什么了,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为公孙大娘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