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风”这样的话，就像“皇上圣明”一样，都只表达了说者的期盼，而不具备改变事实的能力。
三人刚离开玩偶之家不到半个小时，意外就发生了。
车速过快，达到了60km/h，一个车轮因为未知原因脱离了整体，以自由奔放的未知速度朝前飞驰，带着满身的金属碎屑，撞破了“黑户”的房屋×1×2。
看着五六个彪形大汉冲出房屋，拿着斧头怒吼着追车，吓得白夜手都开始抖。
“千、千裳，这、这、这、怎么办啊啊！”
千裳兴奋地眯着眼，学甘地的样子张开双臂:“爽！一会跳车吧。”
白夜:“？！！！！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千裳:“怎么可能，我从来不骗人。”
白夜:“！！！！！”
千裳:“哎呀！你看前面的树林，一会开到林子里就跳车，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小声），我会给朝奈发微信通知她的。”
于是乎，一辆少了一个前轮的破旧卡车，上下震颤着，带着一帮彪形大汉，在年久失修的废弃柏油路上飞奔。然后，在追兵也进了树林的范围后，卡车突然一个转向，拐进了树林。
车的前挡风玻璃与一根根树枝碰撞，车速不减，树枝有了初速度。没几秒，挡风玻璃就就碎成了一块块，但因为制作工艺，碎片之间仍然藕断丝连。
“我们什么时候跳！”白夜抱头窝在驾驶座上瑟瑟发抖。
“不急。”千裳默默地将方向盘拧转90°，拉开车门，和白夜一样抱着头，蹲在副驾驶放腿的空档里。千裳体型小，可以缩在里面，白夜努力一下，失败了，表情更绝望了。
卡车轰鸣着，车头与来时调转了180°，一路呼啸出了树林，朝着被袭击的房屋冲去，眼看着就要造成二次伤害。
出来看热闹的女人和孩子都发出绵长的惊叫，四散而逃。
“跳！”千裳用尽力气大喊。
三个黑影几乎同时从卡车上跃下，从车厢中跳出的人影似乎因为网络延迟了一秒。
千裳和朝奈都落在了“黑户”堆积的落叶上，没有受伤，白夜则惨一些，落在土地上，粘了满身的金属碎屑。
“快起来！”千裳大喊。
卡车发动机的声音太大，“黑户”也没有安全区里的行尸走肉好糊弄，最关键的，敌方虽然全是近战单位，但是自家也是全员近战，人家攻高防高，自家血量上限都没有人家攻击高，挨一下直接就得团灭。
所以，三十六计，打不过，走为上策。
简单来说，己方速度快过对方就好了。
“这边！”
在第一次路过的时候，千裳就关注到了这第一排房屋后面的建筑。有点类似于马厩。
赌一把。
好的团长大多是个好赌之徒。
于是千裳也想赌一赌。
转角遇见爱？不，无论转角遇见什么，都要给他当头一棒。长得再好看也得下手！
这就是千裳的选择。
但是，貌似打的轻了点。男孩挠挠头，摸着被敲的头顶，神情茫然。
千裳没有理会他。
只要不阻拦，就不算敌人。
马厩里有五匹类似于马的生物，但是身上有不明的角状凸起，有些还粘着可疑的血迹。不过，既然身上绑着马鞍，就是能骑的意思。
千裳立刻去解绳子，但是，似乎系得比较紧，居然靠千裳的蛮力扥不开。
“你，快来帮忙！”她朝男孩喊。
男孩茫然地眨眨眼:“啊？哦。”茫然地过来帮忙。
牵出三匹“马”，绳子交到气喘吁吁刚到的二人手中。
“会骑马吗？”千裳问。
“不会。”“不会。”
千裳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会。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吧，爬上去抱着不撒手，别掉下来就行吧，别走散了。”
千裳率先爬上马背。好在马匹不高，肩高只有一米五六的样子，爬上去还不算困难。
“谢啦，再见！”千裳开心地和男孩挥手告别。
男孩愣了愣，然后也伸出手，挥挥:“再见。”
马嘶鸣着，白夜尖叫着，追兵怒吼着往回跑。
千裳死死地搂住马脖子，仔细地避开那些角，轻踢马肚子。
马很自然地朝着一侧的树林跑去，另外两匹马紧跟着。
在他们身后，撞在房屋上的卡车，终于“轰”的一声爆炸了，火光映得天空都是黄橙橙的，好看极了。
虽然也有热浪就是了。
没关系，高温消毒吗。在玩偶之家，每天都要被杰森这么来个一两次，早习惯了。顺便，还因祸得福，玩偶之家的玻璃蛋壳内病毒浓度远低于外界。这次出来没有带上杰森，安全系数一下子就低了不少，故而这次特地带了不少口罩。虽然这里面也有掏袋兔病毒的缘故。
敢问，是车开得快还是马跑得快？
答，试试不就知道了。
在柏油路上，的确车要快一点。但是，如果年久失修，起伏不定，加上石子遍地，滚动摩擦可是所有摩擦中摩擦力最小的，车轮就是运动的定滑轮。在这种路上，的确马要比车快一些。
有蹄类动物，蹄上神经不多，很迟钝，意外地适合在金属碎屑遍地的土地上奔袭。而且没有燃料的担忧。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经济又实惠？
三匹马，载着三个不会骑马的人，翻过三座山，停在了本不该出现的河边。
导航没显示这里有条河，它的最短距离路线是直线穿过这条河。
看着这条向东而去，奔流到海不复回的黑河——字面意思，千裳和白夜毫不犹豫地看向了同一个人。
被二人目光集火的朝奈，默默地跳下马，拿出笔记本电脑。一开机，她就注意到了右下角“21%”的电量，神情逐渐变得紧张。
“怎么了？”白夜问。
已经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的千裳默默地躲在了石头后面。
朝奈猛的抬头:“白夜！”
“在！”
她把手摇发电机郑重地递到白夜手上:“转。”
司机白夜，在失去了原本的职务后，此刻，又得到了一份新的兼职。
在朝奈紧急查阅地图时，千裳拉着马走到河边，捡一片树叶，浸一半在水里。等到再拿出来，树叶上粘了一层亮晶晶的油状物。
“这是……什么啊……”千裳顿感恶心，急忙扔掉了。
玩偶之家的附近没有河流，自来水是直接走安全区的自来水厂，电缆也是直接接安全区的发电厂。当然，从来没交过水电费。
安全区内的所有水域用的也是自来水，清澈透明，鲜有绿藻。
千裳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黑的水。还这么油。不是油和水不能相融吗。
摇摇头，千裳后退一步，胳膊撞在马身上。
“嘎吱”
马的惨叫声立刻响彻云霄。
我，把马，撞骨折了？
这是千裳的第一想法。
她回头看，才发现是撞掉了马身上的角。
“你居然弄掉了独角兽的角！”白夜的惊呼声中带着气恼。
千裳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睁大眼睛看看，它身上哪止一个角啊，不这么多呢吗，碰掉一个咋了？”不知不觉地，生气时语气已逐渐朝奈化。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马儿依旧嘶鸣着，眼里涌出几滴泪水。
“出血了诶！”
那个被碰倒的角，周围的皮肤龟裂，缓缓渗出鲜血。
“那个黑的不是角，是肿瘤。”朝奈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在野外，动物患了某些疾病并不会很快死亡。像这种肿瘤，致死率极低，形成的角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护没有尖牙利爪的食草动物，现在在所有食草动物中均有普及。你可以简单地用共生来理解。”
千裳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道:“那这些角的化学本质是？”
“蛋白质。人体内大部分的结石也是蛋白质。就连骨骼，大约20%也是蛋白质。”
“朝奈你知道的好多啊。”千裳冲她竖起大拇指。
“过奖了过奖了。”白夜替朝奈回答道。于是，他收获了双份白眼。
敲击键盘的声音不断响起，发电机的手柄做着匀速圆周运动。
千裳虽然在学校学习过紧急包扎，但条件是有绷带和三角巾，而且这种东西，教了就能记住吗？必不能。况且，学校也没教怎么给动物包扎。
她挑了片还算干净的树叶，按在伤口上，等血液凝固，树叶就牢固地粘在了伤口上，勉强算是创口贴吧。
千裳抚摸着马儿黑色的鬃毛，轻声安慰着。
“咩～”小绵羊从包里探出头来，轻声叫着，希望千裳可以关注到它。
然而千裳并没有。这匹浑身纯黑的马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因为自然选择，剩下活下来的马儿几乎全是黑色，而且毛发比照片上要浓密，体味很轻。似乎也不是赛马场里常见的高头大马，体型要更小一些，速度却不慢。
很明显是非定向变异经过了自然选择的产物。
“咩！”小绵羊不知叫了多少次，这次终于让千裳听到了。它自己也试过跳出背包，然而它的腿长不允许它这么做。
千裳放开马的鬃毛，感叹一句手感真好，在裤子上擦擦手，道:“外面脏，回去。”
“咩！”小绵羊抗议着，被千裳用手肘强行塞回了背包。
千裳将两个拉锁的锁头都调整到双肩包的最上端，放心了。
小绵羊哀怨的声音隔着书包传来。
另一边，朝奈从兜里掏出了她的机械鸟，托于掌心。
机械鸟拍拍翅膀，飞走了。
“斯国一。要是我家小咩也能帮上忙就好了。”千裳说。
朝奈不屑地“哼”一声:“你家小绵羊唯一的作用不就是卖萌吗？”
白夜偷笑。可是不慎笑出了声。
于是，暴栗×2。
三人安静地原地等待，手摇发电机“吱呀”地响个不停。
“是不是该上点油？”白夜问。
“要上自己取。”
“在哪？”
“你身后。”
白夜转身，望着那条漆黑的河，陷入了沉思。
“那个……还是算了吧，也不是很急……”他努力保持着微笑。
闻言，千裳做出一副可惜的表情，摇摇头:“可惜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哦。”
朝奈:“要是电脑没电了，后果自己想。”
面对二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白夜，可耻的屈服了。
上了不明油脂的发电机，转动起来的确顺畅多了。只是白夜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机械鸟归来了。
它叽叽喳喳地叫着，朝奈则耐心地慢慢点头。
很难想象，暴躁如朝奈，也会有如此耐心的时候。
“走吧，前面貌似有一道桥。”她站起身，掸落衣服上的泥土碎屑。
三人背好行李，爬上马背，再度启程。
顺着河岸向上游走了十五分钟，遥遥的看见那道桥了。途中虽然也路过了几道窄木桥，但是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载重小于100kg，不满足一人一马的通行条件。
透过不明灌木稀疏的枝叶，可以看见不远处的石桥。石桥也不是很宽，有拱和桥洞，看起来像是某个景点的遗留物。最引人注目的，是桥的两侧，各站了四五个彪形大汉，穿的是和追兵类似的带有黑色尖角的兽皮衣。
“这是拦路要过路费的吧？”白夜低声道。
千裳轻笑:“我们有钱吗？没有。白夜，你应该知道你该干什么吧？”
白夜重重地叹了口气。
朝奈带着三人来这里，就说明附近只有这一个选择。
武力值低？没关系，一上来控住就好了。
三人翻身上马，用力踢一脚马肚子，朝着石桥冲过去。
马的嘶鸣声，马蹄声，流水声根本掩盖不住。
本来也没想掩藏。
守桥的大汉立刻发现了这三个不速之客。他们拿起武器，看到三人的装束，却又突然间犹豫了。
这三个小子，是安全区的？
三人没有理会他们的犹豫。
白夜闭眼，读条，然后，顺发。
千裳和朝奈感觉到什么东西穿过了身体，让记忆出现了一秒的断档。马也是，差点滑倒。
大汉们的时间暂停了。随后，朝着360°随机方向倒了下去。
三人就这样一溜烟地跑过了石桥。
好像马蹄子还踩到了某人的胳膊，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恐怖形变。
算了，不管了，这些人文关怀的机会留给红十字吧。
因为要抱紧马脖子，三人也没机会腾出手堵耳朵。
凄凉的惨叫声在身后响起，然后是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马儿受惊嘶鸣，开启左右横跳模式，完美地闪避了所有的伤害，载着三人以更快的速度逃离了犯罪现场。
至今我们仍不知道他们扔了些什么。
千裳原以为安全区外的“黑户”很少，只有寥寥几家，这次出来才发现真的不少。安全区的总共人口不过几千万，将近一个亿吧，安全区外的人虽然分布零散，但经常隔一座山就有一个村庄，十几二十个人，以家族为单位聚居，过着原始的生活。这么算下来，如果全地球都是这样分布，搞不好安全区外的人比安全区内的要多的多。
等到看见了平原，三人才在树林里停下歇息，顺便，吃午饭。
小完能干脆面，大家都爱，销量第一，营养（？）又实惠，居家旅行必需品首选。
千裳虽然没有特殊的喜爱，却也掏出了一袋小完能，最普通的烧烤味，洒上调味料，摇匀，就着水咽下。
按照之前的计划，有车并且在公路上行驶的话，需要一天半才能到教会。根据朝奈的新计算，换成骑马后，如果不停下来休息并且以两点间最短距离线段前进，只要不到一天。但这是不可能的。过河绕远了，经过树林也需要放慢速度，到现在只走了不到1/3的路程。如果在野外过夜，危险程度就要直线上升。有卡车，三人可以睡在卡车里，也还算安全。但是没有卡车的话……
想到了同一件事，三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
对此，他们做不了太多，只能抓紧时间赶路，希望卫星地图的距离比实际距离大那么几十千米。
“走吧。”千裳招呼二人。
三匹马从山丘上冲下，带着马背上的人，消失在草丛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