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还的四人靠在魔茧上,各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鲜血染红了白衣,活生生像个乞丐。
徐岩站在长枪前犹豫,还有一个女子倒在血泊里,他以心声问道:“小夫子,那个女子就没有办法了吗?”
种秋不耐烦道:“早干嘛去了,妖气的侵蚀下身死魂散,有办法也没办法,你修为那么点,做个鬼都麻烦,修行路上人人像你这样优柔寡断,还谈什么大道。”
徐岩:“同为人族,心中有点不忍。”
种秋大骂道:“你还是个人吗?这时心中不忍,当时干嘛去了,这个时候扮演起了圣人,当初你偷偷摸摸地怎么没了此时的不忍!”
徐岩神色难看,仍是辩解道:“我害怕泄露魔族身份。”
种秋恨不得给上一个一巴掌,破口大骂道:“忌惮魔族身份暴露回不去你的王府,又想凭此游戏人间,做你那逍遥快活的小王爷,又看那人间百态,又不想有人死去,你凭什么!”
种秋身影浮现,脸色冷漠,以平淡地语气骂道:“真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了,先是转世重生,又获得魔冢传承,还有圣人的青睐,圣人背后的算计又岂是你能明白的,别人捧你两句,真以为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
种秋又倏忽消失,“你也会死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心里的怜悯留给你自己吧。”
潜藏心湖中的种秋挥挥袖子,他面前是一卷摊开的巨大卷轴,一字未有的卷轴散发乳白的光芒。
种秋微微一笑,谁的少年不骄傲,少年骄傲没有错,只怕骄傲过了头,不知自己真的姓谁名谁。
徐岩眼神迷茫,蓦然坐倒在地,眼神无意瞥见鲜血浸染衣袖,他竟吓的噗通躺倒在地,双眼无神地仰望天空,仿佛从流白的幻境中才渐渐苏醒,人生无梦。
五人小队的阵法师,身体冰凉的女子被徐岩静静下葬了,没有棺椁,徐岩理了理她的衣服,遮掩了伤口,用魔气掬了些水汽清洗了女子的面容后,挖了一个坑,埋葬了。
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包,不知姓名,所以没有墓碑,更没有纸钱祭奠,简简单单,徐岩默默站立坟前,蓦然想到自己死了,有没有人会埋葬自己,还是曝尸荒野。
魔茧悄无声息地出现一道裂纹,裂纹如蛛网一样扩散,转瞬间魔茧破裂,一只毛绒绒的小手探出魔茧,丝丝缕缕的魔丝断裂,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随之探出,一只黑绒绒的小猴子破茧而出。
猿猴缩小成了一只黑绒绒的小毛猴子,体内的妖气荡然无存,一双小眼睛蓝盈盈的像宝石,小猴子一双小爪子搭在坚韧的魔茧上,丝丝缕缕的魔丝条条丝线搭在小猴子身上,魔茧也慢慢荡然无存。
徐岩怀抱长枪,小毛猴子破茧的刹那,他仿佛心有感应,莫名地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小猴子汲取完魔丝,一双小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聚集在徐岩身上,抓耳饶腮,小猴子动作敏捷,一溜烟地爬到徐岩肩头,好奇地打量昏倒的四人。
少年肩头扛着一只小猴子,沉甸甸的,小猴子不时拨弄长枪,一脸好奇,徐岩惊奇地发现他能感知小猴子心中所思所想。
小猴子的记忆缩小,大部分的记忆被尘封,只保留了他的天性,有点像在自己身上转世,记忆随修为逐渐解封。
徐岩扭扭头,小猴子跳下肩膀,身体直立,小爪子耷拉在前,小猴子也能感应到徐岩的命令,在小猴子的心中,徐岩就是他的亲人,比血亲还要亲。
黑漆漆的,站立的姿态可爱,徐岩微微一笑,捡起一根属于他的长棍,抛给小猴子,心中思索如何安置四人。
小猴子腾地而起,接过棍子,耍了起来,长棍远远要高于小猴子,但却一点不妨碍小猴子耍弄,仿佛猴子天生就是耍棍的高手,虎虎生气,不输原来。
背靠魔茧的四人靠在一处土包上,两柄雪白的长剑插在地上,反射出白茫茫的光亮,徐岩上前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能扔在荒野,溜走的白狼可不会善罢甘休,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徐岩招招手,小猴子扛起长棍,几下飞跃到面前,他伸手拿回了小猴子爱不释手的长棍,小猴子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乖乖松手。
小猴子楚楚可怜的样子令徐岩一笑,他蹲下身,轻轻抚摸小猴子的后脑勺,一边宽慰道:“先借你的棍子用一会会,用完了就会还给你的。”
小猴子吱吱地转圈圈,心神中模糊地传来一个意思,不客气。
徐岩哈哈大笑,四个人不好抬,也没有车辆马匹,小猴子也不知能不能如原来一样,变成大猿猴,只能是如挑猪一样,捆束手脚,前后两个。
心念所及,小猴子蹦向前,用力锤了锤胸膛,蓝盈盈的眼珠子准瞬间赤红妖异,他的身形蓦然变大,双眼中流露出黑气,眼中的亲切之意不减。
徐岩大吃一惊,小猴子的气势登时一变,乖巧可爱的小猴子蓦然凶猛起来,魔气浓郁,萦绕猿身。
黑色的大猿猴壮硕有力,咧嘴一笑,鼓起臂膀,炫耀起来,双拳挥舞,拳风呼啸。
徐岩没扔住,一巴掌拍在黑猿头上,臭骂道:“知道啦知道啦,那三个难得交给你了。”
黑猿非但没有生气,龇牙咧嘴地笑起来,双拳用力捶捶胸膛,一手提起一个,背在身后,另外两个一手一个,像是提小鸡崽子一样,不费吹灰之力。
徐岩背起那个剑修女子,提醒道:“轻一点,死了的话又得挖坑了,我还想知道一些外面的情况。”
两把长剑归鞘,徐岩别在腰间,颇有剑客风气,一手提棍,一手提枪,枪棍当做拐杖,人倒是不重,但是这一棍一枪重啊,长棍不知是用何金属打造,重量竟不逊色于破灭长枪。
一枪一棍,还很是亲切,都是漆黑色的,徐岩也是一身黑袍,猿猴也是一身黑毛,一人一猿,一枪一棍倒是很搭。
黄昏时分,徐岩终于带领黑猿回到了隐蔽的岩洞,女子安置在铺设的草席上,三个男的就被扔到了旮旯里,睡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徐岩自己精心铺设的草席,有遮风避雨之所,已经是不错了。
黑猿也恢复了真身,小猴子在岩洞里蹦跶来蹦跶去的,期间那汉子又迷迷糊糊将醒未醒,徐岩一棍子又敲晕过去,萍水相逢,救你一命,不错了。
岩洞临水,徐岩捞出两条储存的鱼,洞前不远是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溪水中大块石子围了一群鱼,随时可以拿来吃,吃不完又可以放了。
接下来是生火烤鱼,若不是徐岩一身黑袍,俨然像一个风餐露宿的野人,高真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小小修为,不是隐居的仙人。
小猴子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翻动的烤鱼,涎水不知不觉流出来,他浑然不觉,一双蓝盈盈的眼珠子倒映火光,纯粹的像一颗宝石。
徐岩嘀咕了声,“没有调料,凑合吃吧。”扔过去一只鱼,小猴子欢天喜地的接住,不管三七二十一啃了起来。
忽然,徐岩眼神一凝,没有回头,身后传来一声咳嗽,那个壮硕男子揉着后脑勺,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徐岩脸面焕然一新,俨然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幻禁遮掩了他脸上的恶斑。
那个壮硕男子走上前,艰难地行李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李怀无以为报。”
徐岩闻言顿时起身,托住他的双手,道:“当不起,当不起,也不是我救了你们,是那只黑猿杀了那只狼妖,我只是尽我绵薄之力,为你们疗伤而已。”
李怀抬头一惊,面前男子面容年轻,但是那些大修士有些还是孩童模样,他惊疑不定,只能再谢道:“若非你将我们带来这里,我们也会葬身野兽腹中,无论如何,请受我一拜。”
徐岩这一次没有阻止,堂而皇之地受了这一拜,再谦逊下去,反而会搞得人家更加不好意思。
徐岩伸手,邀请他坐,顺带将手中的鱼递给他,道:“不要嫌弃,我烤的鱼还是不错的。”旁边的猴子呲牙,大半的鱼已经下肚了。
李怀接过烤鱼,顾不得吃相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看来是真饿了,本身没有达到辟谷,不是筑基修士,还处于炼气层次,四人逐一比较,都还是在炼气层次,徐岩笃定。
一只鱼很快就被解决了,期间李怀一边吃着鱼,一边还揉着后脑勺,全身犹如散架一般,但后脑勺却尤其痛,徐岩憋住笑容,但眼里还是透出笑意。
反倒是李怀不好意思道:“让恩人见笑了,这鱼唯实太好吃了。”他拍拍肚子,吃饱了。
徐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恩人二字实在当不起,在下姓徐名岩,李兄称呼我徐岩即可,恩人恩人的,叫的我别扭。”
李怀爽朗一笑,道:“徐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