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是要跟着叔叔秦飞出门的,在母亲的坚持下,上午他还是要去月湖先生那里进学。
秦家好不容易出个读书种子,可不敢就这样糟蹋了。
乱世终究有结束的一天,待到哪一天,读书人就得吃香了。
这是母亲和叔叔共同的意见,没办法,学渣想出去浪就得问问母亲的大刀和叔叔的铁拳。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切照旧。
月湖先生得知秦家来客人,上课的内容突然转变了风格,不再是朗读文章和理解其含义了。
一问一答这种模式让秦欢想起来后世的毕业答辩,只是他远没有那么好运。
相反的,只要他的答案挑不出大毛病,接下来就会有更刁钻的问题出现。
光头封尘子也跟着加入了答辩的队伍,让整堂课看着更像是一场辩论会一样。
“你为何看不起读书人?”一连串灵魂拷问后,封尘子突然转变话题。
见秦欢抓了下脑袋,光头又补充一句“难道你跟读书人有仇?”
“我没有瞧不起读书人,相反,我很尊敬读书人。要说有瞧不起,那也只是瞧不起你这样的读书人。”
“哦”光头随口应付一声。
月湖先生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秦欢继续说道:“就是像你这种自诩文武全才的人多了,世道才会乱。”
“狗屁不通的道理。”封尘子脸上挂不住了。
“看看,是不是急了下一步就要打人,如果打不赢呢,会不会仗着读书人的身份又要跟人谈?”
秦欢往后退了两步,他生怕光头真的暴起“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被武夫们乱了几十年,这还不算可怕,你知道什么是最可怕的?”
一想到未来先天不足的大宋,秦欢就恨透的欺世盗名的读书人,好好的一个大宋,硬是给自以为是的读书人给霍霍了。
“你们已经历过五代,应该比我更清楚根源就是武夫乱国,这会的读书人就像是石头下的野草被武夫们压着,什么样的狗屁大义文章,都抵不过一把快刀来得实在。”
“什么样的治国经略也都抵不过兵强马壮,我说的对吧。如果啊,我说如果这乱世被你封尘子结束了,那你该如何治国?”
“连我老娘和叔叔都知道,乱世结束后读书人就得登场,你比他们的学问高多了,别告诉我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文人治国本没有错,可总有些人自诩文武全才,譬如你这样的,到最后文也不成,武也不就,带兵打仗还无非就是个纸上谈兵,到最后祸害的只能是些民众。”
光头很是沉默了一阵,好像又不心甘的问道:“你说的只是可能,你又如何能确定将来文人会盖过武夫?”
“阳盛而阴衰,我师傅推算的。”
“你爷爷称得上文武全才,你老爹也算是,难道你觉得他们都是错的?”
光头开始胡搅蛮缠了,把秦欢的长辈拿出来说事,这就相当于争不过直接骂娘一样,只不过他还保留文人的几分骨气,没明说而已。
秦欢那可是半点不吃亏的主,站起身收拾学具,临走到门口时冲屋内喊道。
“千年王八万年龟,我爷爷和老爹命不长,可总有些文武全才活得比王八还长……”
文人之间对骂是没有脏字的,跟光头在一起时间长了,他自然也学会了这招。
话还未说完,光头抓起桌上的茶杯扔了过来,秦欢忙不迭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最后留下两老头在屋内笑作一团。
“小子,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老子的酒,别想用几锅猪肉就糊弄过去。”已走出大门外的秦欢,听见光头响亮的喊叫声。
八月的天还是有些燥热,叔叔秦飞搬了一把躺椅,悠闲的在前院午睡。
小耗子自从接手了家具作坊,各种新式的家具就层出不穷,躺椅便是其中一样。
小屁孩侧面的问过他好几次,到底什么时候能给他师傅弄壶酒,每次秦欢都用忙应付过去。
听见自家侄儿回来,秦飞眼都未睁开问道:“你家先生为何说你欠他酒?”
封尘子的喊声实在是太大了,身为习武之人的叔叔自然没有听不见的道理。
“他不是我先生,只是我先生的朋友而已。”
“那你还是欠人家酒,对吧”
“他跟我耍无赖,非要我给他弄比梨花春还烈的酒。”
叔叔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抓起坎肩胡乱的套在身上“我在门外等你,赶紧回去收拾下,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去哪?”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秦欢来到大门外,叔叔已牵出两匹马在一旁不耐烦的等着他。
两匹马的马鞍都是成年人的尺寸,显然不适合秦欢。
没办法,庄子上马匹数量绝对不超过十匹,而且大多是拉货的挽马。
后世有研究统计过,大宋建立之初的总人口数,只有盛唐时的十分之一。
人都没多少,就别提马了。
除了藩镇军阀手里有马匹以外,大户人家能有两三匹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更别提马鞍了,整个秦家庄子,可能连巴掌之数都凑不出来。
在叔叔的帮忙下,秦欢艰难的爬上马,对于他这种从没骑过马的人,刚上马,使劲的夹得紧紧的,差点没被马摔下来。
弄了半天,总算稳定住身形,光头却从另外一面,骑着一匹马悠闲的追了上来。
叔叔看见光头,隔空朝他抱了一拳,老头也很有风范的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你跟来干嘛。”
“老子去哪用得着你管?”
光头夹了下马腹,快速的追上叔叔,没一会他们两已经并驾齐驱,远远的把秦欢甩在后面。
夕阳斜下时,三人终于到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农庄外围。
叔叔打了一个呼哨,林子里便跑出来十几人。
“把这个戴上”叔叔扔过来一块面巾。
看着其他人都把脸给遮了起来,秦欢这才意识到,原来真是要去打劫啊。
一想到第一次做土匪,秦欢心里既担心又期待。
栓好马,大伙沿着河边,悄无声息的向庄子里摸去。
还未走近,秦欢便闻道一股酒糟味。
难道是要打劫酒坊?
酒坊能有几个钱?
在他的意识里,打劫的话,钱肯定是第一目标啊。
直到叔叔里外指挥,将酒坊的人全都赶到一间房里,他才明白,这趟真是弄酒来了。
“老爷子尝尝吧,上好的梨花春。怎么样,这趟来对了吧”叔叔拿起一只瓢,舀了一勺,递给光头。
“比我酿的差点,不过也算是上等的好酒了。”
“跑这么大半天,就为弄这点酒?”秦欢两胯之间被马鞍磨的像火烧一样,很是不满的嚷嚷道。
“你个败家子,三万斤酒,就被你说成一点了,真不怕闪了舌头。”
“眼前的这些酒够南平一个月的量了,脚底下那一批,应该还有半个月的量。”
封尘子喝了一大口,很无耻的说道:“外面都饿死人了,这里还能酿出三万斤酒,抢了好。”
好像他自己酿酒都不是用粮食一样,别人就是浪费,难道他是理所当然。
“臭小子,看我干嘛,老子酿酒那是用人家拍马屁送的粮食,跟救命粮没关系。”
“还不是粮食,用你老的话,那得救多少人。”
“你,你”光头气得将瓢扔向秦欢,还好他跑的快没被砸到。
叔叔冲着秦欢喊道“好了过来搭把手,叫你跟着出来,你还真打算当看客。”
“叫上我又怎么样,难道你想一晚上就搬空?”
几十口大缸,装的满满当当的,每口缸最少装了一千多斤,秦欢可不认为就叔叔带来的十几人,一晚上就能搬完。
“搬不完就全砸了”
光头摇摇头感慨道:“可惜啊,可惜。”。
咦,这么多酒,应该能换好多钱才对啊,要是全砸了确实有点可惜。
酒对秦欢来说,并没有多少感觉,但是把酒换算成钱,他就开始心疼起来。
有没有办法将酒全部弄回去?
想想,肯定有办法才对。
秦欢绞尽脑汁的走进走出,见到对面蒸酒的大锅,他灵机一动。
二锅头。
对啊,顶上挂一口装冷水的锅,用来冷却蒸汽,也许就可以全部带走了。
“叔,借几个人我用下,我有办法把酒全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