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日宫中琐事繁忙,胤禛回府的日子少了些,自然也没入过南殿瞧晞尧几次。
鱼儿也因此过了几日舒坦日子。
这一日晨起晚了时辰,匆忙往晞尧房中赶去时,在庭院内碰见了子青与佩儿提着两匹成色绝佳的琉璃锦正往外走,鱼儿与子青福礼请安后好奇问道:“这琉璃锦不是前些日子主子福晋才打给青格格的吗?这是要拿去赶衣裳?”
子青满目不舍看了锦缎一眼,叹道:“我贪懒,放在房里一直不愿花那个心思。要是早两日赶好了,今儿个就不用拱手她人。”
佩儿凑在鱼儿耳畔嘀咕一句:“北殿两位主子娘家人今日入府了,青格格打算拿这好东西做人情。”
“可这料子是青格格最喜欢的,主子福晋打赏给您那日您放在案上一直抚着爱不释手,要做人情大可取旁的物什来,这......”鱼儿轻轻摸了摸那料子,触手生温,顺滑若拂水过,当真极好。
子青心底也万分舍不得,捧起料子来看了又看,无奈摇头:“我自是舍不得,可婉福晋开口了,我哪有不给的道理?”
她说罢将料子推给佩儿拿着,吩咐道:“快些走吧,早些送出去也早些安心。”
王府里的女子有了身孕,母家亲人是可入府来探望的。
每每人来,各房都挑了体面物什送去,以表亲密。
婉贞此番明摆着是借着这事儿的由头要夺了子青的心头好去,子青位份比她低,出身也不如她,哪敢说个不字?
鱼儿入晞尧房中时,珑香与莹清已经伺候她梳妆毕了。
她正坐在桌前用着早膳,见鱼儿来瞄了她一眼,闲闲道:“你今日躲懒有些过了。”
鱼儿忙道:“往主子房中来时遇见了青格格,闲话两句耽误了。”
“你还真是左右逢源。”晞尧闷哼一声,将手中进了一半的饽饽扔在桌上,拍了拍手道:“你与她嘀咕些什么?”
“青格格取了琉璃锦,要送去北殿给婉福晋与娴格格。”
晞尧听罢掩唇而笑:“哎呦,主子福晋赏她那两匹缎子她恨不能启了佛龛将其供着,今儿倒是奇了。”
鱼儿尴尬一笑,诺诺道:“闻听今儿个是有孕主子母家人入府探视的日子......”
“哦,是吗?”晞尧拨弄着如葱指甲,冷笑道:“好容易入府一趟,我总也得赏她们点什么。”
她目光凝在黄曲柳案上置着的那一盅血燕之上,持汤匙进了一口,而后取过两个青花瓷碗,将自己用过的血燕分了两份,满当倒入其中:“穷酸户没见过这好东西,去,拿去赏给她们。”
“这......”鱼儿面色窘迫,有些为难:“主子,各房送去的礼都是要入册的,四爷回来要看见您送了两盏血燕,怕要觉得您小气了。”
“我让你去你就去,你倒做起了我的主!”
见晞尧动怒,鱼儿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取过食盒来将那两盏血燕妥帖装好,福礼退下。
方出房门,她便暗自嘀咕。
晞尧这性子,不得宠原在情理之中。她那气量小得像针尖,哪个男子能受得住?
一路行去了北殿,本欲先将血燕送去婉贞房中,奈何浮萍说她陪着老夫人去主子福晋那儿说话了,于是鱼儿只得先将东西予了若娴。
入若娴房中时,她正与一老妇于殿中闲话家常。
那老妇约莫花甲之年,满头银丝仔细盘起,铜黛添眉颇为利落。着一身褐色百蝠长衫,看似寻常,可衣角的针线以金化之,实则有藏不住的富贵在。
鱼儿替着食盒屈膝向二人福礼:“娴格格安,老夫人安。”
二人这才停了攀谈,齐齐将目光投向她。
若娴如常和煦微笑,扬手令鱼儿平身:“这时候你怎来了?”
鱼儿启开食盒,将一盏血燕放在了若娴桌案上:“晞福晋知晓老夫人来,新炖了血燕让老夫人尝尝鲜。”
若娴颔首道一句有心了,又手掌向上摊开恭敬指一指老夫人:“额娘与阿玛往永州去了,这是姨婆。”
鱼儿乖觉向老夫人又福一礼:“奴婢请姨婆金安。”
老夫人打量她一番,笑着让她不必拘礼,又从荷包里取出一锭碎银子赏给鱼儿:“你家主子有心了。”
鱼儿欢喜收下赏银,这才抬起眉眼与老夫人对视一眼,朗声笑道:“夫人可留在王府用膳?主子吩咐,房中尚有些野味,若合夫人口味也可一并送来。”
老夫人定睛打量了鱼儿半晌,她似并未听清鱼儿说了什么,只直勾勾盯着她看,看得鱼儿有些尴尬。
还是若娴打了圆场道:“替我多谢晞福晋,姨婆等下还有事,不多留了。”
鱼儿颔首应下,向若娴与姨婆福一礼便要告退,若娴却将她叫住,起身离座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年氏待你可好?”
“多谢娴格格关怀,算不上好,勉强过得去就是了。”
“那便成。”若娴轻轻拍了拍鱼儿的肩膀,沉声道:“你是在我房里留过的人,我自是希望你好的。”
三言两语,令鱼儿心底阵阵发暖。
她谢过若娴,又听姨婆在唤她,匆匆退下了。
出了若娴房中,瞧遇见由主子福晋那儿回来的婉贞与另一夫人,而婉贞身后,则跟着一生得天圆地方颇有福相的男童。
婉贞始终惦记着鱼儿那日救过自己,也算救过腹中胎儿,对她多少有些感激之情。
即便她是晞尧房中的人,婉贞也并未过多为难她,反倒叫她入殿叙话。
鱼儿这才知道,那老夫人乃为婉贞的母亲,而那男童,则是婉贞的次子弘昀。
在与婉贞说明来意后,她虽有些不豫但也未对鱼儿发作,只要她放下东西告退就是了。
她方出了殿门,婉贞母亲便问:“你与年氏向来不合,瞧她送来的东西,也这么小家子气。”她将食盒启开,将汤匙放入血燕中搅了搅:“当咱们李家没见过好东西吗?”
婉贞眼底尽是轻蔑瞥了那血燕一眼:“她年府也就剩下这些东西能值点钱了,算上这次,都往我房中送了三回了。也不觉得穷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