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铃虽然看起来脑子不好使,但是唐浅暂时还是把她独自丢在了前台。
几年前,刚接手“桃坞”的时候,唐浅也是不懂该怎么做,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没人来的时候我可以用电脑吗?”叶雨铃看前台有办公用的台式机,于是试探着问唐浅。
编剧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要一直码字才行!叶雨铃现在变成同时打两份工的养家糊口可怜小女仆了。
唐浅想了想,说:“只要本职工作不懈怠,随你。”
“嗯嗯!我会好好接客的!”突然觉得这个黑店老板也没有那么奸坏,叶雨铃高兴地像个弹簧摆件似的直点小脑袋。
“都说了……算了算了。”唐浅脑壳疼,摆摆手,懒得跟她再科普用词常识,转身回了后院。
屋子里,大白猫在客厅的沙发上团成了大糯米团子,正打盹儿呢。
听到唐浅的脚步,它忽的抬起头,大饼似的猫脸上堆满不开心:
“喵喵喵!”
唐浅不懂猫语,也猜得到它这是在催早饭。
“行吧,先把你的那份给你。”唐浅看时间,都快上午9点了,但是萝莉和黑猫还在楼上没动静,也不能光欺负老实猫吧。
鱼汤还温热,唐浅找了个干净的旧碗,盛了一半。
还没等他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碗,大白猫就急不可耐地跳过去,直接蹲在唐浅的手臂上,就开始伸舌头啪嗒啪嗒地舔他手里的汤。
汤水飞溅。
真就这么急?
唐浅也无语了,这猫真是有够没品的,根本没半点学到主人的气质,难怪不受伊尔嘉特的待见。
把碗搁在地上,不忍再看这猪吃食的激烈场景,唐浅擦了擦手上被弄到的汤汁,叹了口气,接着又绕去了浴室。
唐浅觉得自己不算是叶雨铃口中的“直男”,而应该更像是居家型男人。比如做饭洗衣扫地,这种事情在家里也是他独自一人承包的。
一般说来,唐浅习惯两三天洗一次衣服——夏天虽然换衣服勤便,但算起来也就短衣短袖,两件薄衣服就用上洗衣机也太过麻烦了,还费水费电。
今天本来也不在唐浅的洗衣周期内,但既然伊尔嘉特昨晚也把衣服换下来,那还是早点洗了比较好。
“嗯?”
唐浅拎起浴室的脏衣篮子,发现只有自己的一套脏衣服。
那套看起来就很贵的大白礼裙呢?
唐浅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伊尔嘉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穿着妹妹唐沫的睡裙了。并没有看到她拿着其他衣服。
还能把衣服藏到哪里去了呢?
唐浅大感纳闷,在浴室和邻近的地方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什么都没找到。
就算把裙子藏起来了,那换洗的内衣总应该有吧?
唐浅又在篮子里找了两遍,还是没有。
算了,不找了。唐浅心想,虽然对方年纪不大,但毕竟也是少女,估计羞于让男生碰自己的衣物,所以大半夜又下楼偷偷把衣服拿走了。
“仙女的羽衣吗?”唐浅自顾自嘀咕,也觉得有点好笑。
“什么?”忽然有个人在背后出声,“仙女的羽衣?”
唐浅回头,看到了穿着睡裙、赤着小脚丫子,并且满面疑惑看着自己的赖床小仙女。
沫?
望着眼前穿着睡衣的少女,唐浅不禁呆了一瞬。
或许是因为穿了同一套睡衣的关系,少女和唐沫的身影,在唐浅的眼中似乎有一刹那的重合。
但也仅仅是一刹,唐浅很快就回过神来。
妹妹唐沫已经去世快有6年了。
6年,沧海桑田,什么都能改变,连失去亲人的悲痛都能够逐渐释怀。唯独不能改变的,就是那份独属于唐浅的、对妹妹的记忆与情感。
“醒了?”不想在少女面前显露脆弱,唐浅放下了手里的篮子,无力牵出一个笑容,“洗漱一下,可以吃早餐了。”
觉得只用一点粥来招待刚来的客人,好像有点不像话,唐浅打算去烤一片面包,再煎条培根和荷包蛋。
面包已经在烤面包机里了,就等她洗漱好,可以煎培根和鸡蛋。
“悲伤。”而少女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脸,轻轻吐露出了这两个字,“你好像在看着我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是谁呢?”
少女不知是生性耿直不懂看气氛,还是就非得让唐浅难堪。
总之,被这样直白的追问,唐浅没好气,忍不住伸手在她可爱的小脑袋上揉了下,即刻被少女厌恶地打开。
“无礼!”虽然试图躲开,但还是被摸到了头,少女难得显露出这样的愤怒,“无礼无礼无礼!”
一连说了好几遍无礼,可见少女已是出离了愤怒,让唐浅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小举动竟惹来了这么大的反应。
眼前的少女就好像是被自己不小心踩了尾巴的小母猫,怒视自己,目露……杀机?
唐浅忽然觉得脊背发冷,那股情绪的投射,确认没有看错吗?一个小女孩真的对自己显露出了巨大的杀意?
“喵!”
黑猫从少女的背后窜出,朝着唐浅张开嘴、露出尖牙,喉咙发出低低的嘶声,气势汹汹地弓起背,摆出了蓄势的姿态。
那气势,像极了非洲大草原上随时准备袭击猎物的凶猛狮子!
被一人一猫怒目而视,这样理应算是平常无奇的场景,唐浅却觉得浑身都无法动弹,冷汗自额角流下。
就像是死神游荡的夜晚,无处躲藏的活物,连喘息都不敢过于急促,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会成为狙击的目标,轻易被锋利的镰刀所收割生命。
眼前的少女已是面无表情,唐浅惊异看到,她黑色的眼瞳,居然渐渐转向了翡翠般的碧色;而她身后那标志性的、长长的黑发,从发根开始,一点点的,被璀璨的银色所取代……
这……唐浅喉头发紧、头皮发麻,明明面前的两个,看上去都是对自己来说毫无威胁的存在,但这样慑人的气息,确实毫无疑问真真切切存在的。
会被杀吗?唐浅一动都不敢动,想到了这个可怕的问题。
就只是因为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会被杀掉?这也太离谱了吧!自己可是大好年华,不要因为这种奇怪的原由就被杀啊……
叮!
恰到好处的,厨房里的烤面包机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将唐浅先前塞进去的两片吐司弹了出来。慢慢飘来了烘烤过的谷物和牛奶的香味。
似乎是稍稍冷静过来,少女的眸子和长发,都迅速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随之,那股满是杀意的气息顿时消散,让唐浅觉得双肩上的万斤压力瞬间消失了。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这个早上,因为手贱,唐浅经历了生死之间的徘徊。说出去都没人信。
“哼。”少女面色清冷,撇撇嘴,终于还是把这茬搁下,没再追究,“姑且饶过你这次。”
唐浅不敢多言,连连保证今后不会再摸伊尔嘉特的头了。
这还真是“摸头杀”。唐浅心想,一点儿不假。
“记住。”少女说:“我是你的姑妈。”
“姑妈。姑妈。”对方可不是叶雨铃那种级别的脑残少女,唐浅一点儿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虽然管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子叫姑妈很难堪,但叫就叫了吧,又不会少块肉。唐浅不是什么死脑筋,还是挺好说话的。
“侄子。”伊尔嘉特回道。
嗯……唐浅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就在自己的眼前,她的眼瞳和发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吗?
唐浅还是不信怪力乱神,试图寻找合理解释。
“洗漱吧。”唐浅一时想不通,但看伊尔嘉特嗤之以鼻的样子,好像也并不愿意多费口舌跟自己解释,就暂时停止了。
家里根本没有伊尔嘉特的生活用品,唐浅给她找了新的一次性洗漱用品。
小仙女除了洗澡,好像也对这种工具根本一窍不通,唐浅还要教她怎么刷牙和洗脸。她很快就学会了。
“羸弱。人类的身体会变得污浊,是灵魂里的原罪吗。”伊尔嘉特一边被唐浅拿毛巾像是给狗狗洗澡一样擦着白白净净的小脸,一边大发优越感。
“是因为新陈代谢。”唐浅感慨小仙女的皮肤反人类,一边解释说。
不出所料,被伊尔嘉特白了一眼。
唯一的得利在于,这一套带娃奶爸的操作下来,唐浅之前那点被吓出来的敬畏之心,又全然消磨殆尽了。
“穿鞋。着凉了。”唐浅看她一直赤着脚,就找到了一双看着还挺暖和的居家拖鞋。
伊尔嘉特没动。
“穿鞋啊。姑妈。”唐浅无奈补充。
蹲下身,服侍自己这个难搞的小姑妈穿鞋。
伊尔嘉特才露出满意的表情,坐在沙发上,任由唐浅抬起自己的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子,穿上了唐浅给的毛茸茸拖鞋。
唐浅虽然无心,但还是被动的欣赏了一下自己姑妈的十个可爱小脚趾,感觉如果捏起来一定肉肉弹弹的很好玩。
“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姑妈。”唐浅跟哄孩子似的。
“嗯。”伊尔嘉特站起身来,试了试新拖鞋。
这个拖鞋虽然很舒服,但对于她来说,有点大大的。
就像是偷穿了妈妈高跟鞋的小女孩,伊尔嘉特每往餐厅走一步,鞋底都笨拙的在地上拖一下,鞋底和地板碰撞,发出“咔哒”的声音。
一路走过去,“咔哒咔哒”响个不停。
“这个东西叫‘咔哒’吗?”伊尔嘉特忽然转身,突然奇想地问唐浅。
“额。对对。”唐浅也不敢反驳她,“这个叫‘咔哒咔哒鞋’。”
伊尔嘉特又走了两步。
“咔哒咔哒”。
她露出了一个少见的满意微笑。冰雪消融般动人。
唐浅心想,她肯定对这双鞋子感觉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