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宁,你相信世上有轮回吗?”
“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三岁孩童都懂的问题,太子殿下居然也会困惑?”
魏修的话,看似没头没脑,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口而出。
但我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就像是深渊,朝我伸出了手。
“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自己的命数,知道自己接下来走的每一步路,知道别人的生老病死,知道世间的一切变化.......”
魏修直直的看着我,眼中没有半分玩笑。
“苍宁,你信吗?”
我承认,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并不想他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我也不想被人看穿。
“太子殿下是想告诉我,你是神棍?”
我嗤笑。
但心底隐隐不安。我不知道心底的这股不安感,从哪里滋生而来,但如立针毡。
或许,打从心底里,我就抗拒被人看穿,被人识破。
我不想打破这份混入人群的平庸,也不想失去这层保护色。
“我倒是希望,自己是神棍。”
魏修的目光,变得很深沉,没有往日的慵懒,没有往日的轻佻。
仿佛,这样的他,才是原本的他。
“苍宁,我算过你的命。三年前,你就没有了任何生命轨迹。你还活着,很有意思。”
魏修的话,就像是针,一字一句,落在我的心房,激起层层涟漪。
他知道“我”,三年前就死了!
难怪在温国公府初次见面,他就对我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不是缺媳妇,也不是对我一见钟情,是我身上奇怪的命数,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太子殿下不去建寺庙当神棍,当真是太可惜了。”
我稳定心绪,恢复神色,略带嘲讽地挑眉望着魏修。
“每个人的命数,就像一盘棋,错综复杂。太子殿下既然有如此神通,能掐会算,料事如神,这皇权岂不是掌中之物?我怎么听说,这次凉城爆发瘟疫,太子殿下差点殒命。太子殿下,你怎么不事先给你自己算上一卦,趋吉避凶?生死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嗝屁了,一切可就白搭了。”
不管魏修敲得什么算盘,只要他看不透我,抓不住我的把柄。他对我,就构不成危险。
“关于他的事,你想听吗?”
我的暗讽,魏修倒也不在乎,直接抛出赵圳的事。
“我的这位五皇兄,命运坎坷,五岁目睹自己的生母被人分尸,而后被自己的父皇下蛊虫弄痴傻,被丢进死人堆里自生自灭。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死在了六岁那年的寒冬。不过,我知道,他还活在这世上,也知道,他会回来,会回来复仇,会死在他二十四岁的生辰上。”
魏修说的极为平静,像是在谈论着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但他眼底几不可见的担忧,到底是出卖了他。
他在替赵圳担忧。
我知道赵圳的身世不简单,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曲折。一个五岁的孩童目睹自己的母亲被人分尸,被自己的父亲下蛊毒。我无法想象,那么小的他,是怎么挺过六岁那年的寒冬。
“太子殿下,透露天机,是会折寿的。你就不怕窥伺天机太多,被反噬?”
“反噬?长命百岁,孤独终老,算吗?”
魏修唇角的弧度,令人看不透。一个人知道太多,有时候,未必是一件好事。
“苍宁,我有一种错觉,我好像已经这样活了很久很久,但我没有证据。我总觉得,我丢了什么东西。”
这样的魏修,是我从未见过的。
但我无法告诉他,这世上,的确存在轮回转世。
我印象中的魏修慵懒闲散,容颜俊朗,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但此刻,他的身上,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与我梦里那抹萧条的背影,竟出奇的相似。
“魏修,你真的能看到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吗?”
我不再打着官腔,也不再跟魏修绕弯,直白的说出我的困惑。
“能活在这个世间的,都不是鬼神。我是不太相信一个人能有看透他人命运的神通。如果,当真如你所说,你真的能窥探世间之事,能未卜先知,那我被晋王绑在寒潭之事,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了?”
不管魏修所说,是真是假。我都不能冒这个险。
这事关赵圳的生死存亡。
“晋王针对赵圳之事,你也心知肚明,对吗?”
此刻的我,有些咄咄逼人。
我说不清自己是恐惧,还是愤怒。
“未卜先知,是道术。”
魏修白了我一眼。
“我还没有成神。”
我努力的想从魏修的脸上,看出一些东西,但我什么都没看到。
他很坦诚。
“苍宁,我总觉得,我们相识了很久。”
魏修眼角上扬,恢复一往的慵懒闲散,仿佛刚才的他,只是我的错觉。
“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就已经相识了?”
“嗯,上辈子是我亲手送你上的路,这辈子你当心点。”
“你还真是狠,就这么盼着我死?”
“宁家村,是不是你屠杀的?”
“宁家村?没听过。”
“......”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就没有算过赵圳这些年在哪里?”
“没有。”
“.......”
“苍宁,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能保全你想保全的人。”
我不明白魏修话中的意思。但从他的眼神中,大抵知道了,他在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宁家村是我自小生活的地方,也是赵圳的生长之地。不过一夕之间,被人屠了村子,上百口人,无一生还。我见过那些杀手,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了背后之人。你想听听,是什么人吗?”
“那你信吗?”
魏修打断我的话,他知道我的猜测,也知道我话中的意思。
“此事幕后之人,不是你所能得罪的。如果宁家村的事,你不想再重演,就不要再提此事。”
魏修望着我,并无恶意,他在提醒我。
意识到这一点,我突然明白了,赵圳为何笃定太子不是屠杀宁家村的凶手。
或许,赵圳一早就知道了是何人对他下的死手。
而魏修,看样子也知道一些隐情。
“魏修,你既然算到了赵圳此次回来的意图,难道你不忌惮?”
我狐疑地打量着魏修,一个摸爬滚打到太子之位的人,会眼睁睁看着危及他地位的人出现?
“你这是在替我担心?”
“.......”
“该发生的事,避免不了。不过,如今有了你的存在,或许会有转机。”
魏修洞悉一切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我,我总觉得,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