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傻子”施展骑射箭术,确定不是想置他于死地?
我原以为周宣帝会驳回晋王近乎无理的请求,但没想到,周宣帝竟是一口允诺。
“好,晋王既然有意栽培老五,那就让老五历练一下身手,日后好防身。”
晋王已经径直走了过来,朝赵圳做出请的手势。
论到底,还是赵圳心理素质强硬。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眼巴巴地盯着晋王,完全就是一副不知即将身处险境的懵懂样。
众人看好戏的目光,毫无遮掩。
毕竟,一个“痴傻”不受宠的皇子,他们很乐意看到他出丑,看到他沦为茶余饭后的笑谈。
赵圳随晋王下到场内,看着晋王随意翻身踏上马背,动作利落洒脱。
而他,不仅踏不上马背,还追着马,在场内不断追跑。引得场内外哄堂大笑,肆意讥讽。
片刻后,赵圳好不容易追上了马,在宫人的帮扶下,骑在了马背上。
可还没等赵圳拿上弓箭,那匹马,似是突然受了惊吓,在场内狂奔呼啸,吓得赵圳瞬间脸色惨白,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
周宣帝并未制止,也并未命人下场控制受惊的马匹,任由马匹失控,任由赵圳不断在地上本能的躲避。
晋王远远矗立在一旁,看似神情焦急地盯着赵圳这边的情况,实则纹丝未动,压根没有上前拉赵圳一把的意思。
再这样下去,赵圳要么暴露多年的隐藏,要么被马匹踩踏死!
第一次,我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好一招阴险歹毒的手段!
不费吹灰之力,就堵死了赵圳所有的退路。
欺君是死,马蹄下也是死。
赵圳根本没有活路!
我紧盯着周宣帝的神色,祈求着周宣帝能念在血脉的份上,制止这场拙劣的蹩脚戏。
可那高位之上的人,面色冷漠,没有丝毫怜悯之意。
对方从一开始,就算准了周宣帝对赵圳的漠视,压根就没有给赵圳留活路。
今日,晋王一步一步引导赵圳进入骑射场内,看似无心之举,实则老谋深算,深谙周宣帝的冷漠无情。
此般歹毒的心计,丝毫没有将帅的光明磊落。
晋王,当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看着赵圳不断在场内打滚躲避,我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纵身跳入场内。
我知道,踏出这一步,对我意味着什么。
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赵圳葬身于马蹄下,而无动于衷。
我看到赵圳眼中的惊愕,亦看到了他眼中的幽深。
我握紧手中的匕首,在马蹄即将踩踏在赵圳身上的瞬间,跃上马背,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扎进马背上……
血,溅脏了我的衣物。
牲畜,到底是牲畜。
不过是受了药物,就丧失了本性。
直到马匹彻底断气,颓废地倒在地上,我才拔掉匕首,从马身上离开。
赵圳已经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我,一双眸子,分不清是惊,还是意味不明的幽深。
我咧开嘴,朝赵圳伸出手。
“五皇子,我们回家吧。”
场上,众人静若寒蝉。
赵圳蓦地抱住我,紧紧的,将脸埋在我的颈间,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苍宁,我以为,没人要我了。”
心底涌过一股酸涩,我竟心疼这般无助的赵圳。
他的父皇,他的皇兄,满朝的文武,无一人对他伸出双手。
如果不是和北冥联姻一事牵扯到他,恐怕此生,他都不会进入这些人的视线之内。
他的生死,无人关心。
他们在意的,只是北冥的兵力,北冥的联姻。
如果没有周宣帝的授意,晋王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对赵圳出手。
在众人看来,赵圳是被吓坏了,惊慌失措地抱住我。
但只有我知道,赵圳是压下了多大的恨意。
远处的晋王面色悲痛,疾步朝这边跑来,猫哭耗子。
“五弟,你可有被伤到?马匹突然受惊,本王来不及保护五弟,还望五弟莫要责怪。”
我抚摸着赵圳僵硬的脊背,朝晋王莞尔一笑。
“晋王说笑了。马匹失控,又不是晋王所为,何来责怪一说?”
晋王面色一变,陡的拔高音量。
“你的意思,可是责怪本王邀请五弟进入了这骑射场内?”
“不敢。”
我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已经有人下来,迅速清理了现场,拖走了马匹的尸体。动作干净,利落。
“圣上,比赛场内马匹受惊实属意外。但此女,生性凶残,圣前手持凶器,血溅三尺,丝毫没有将圣上的威严放在眼里。还请圣上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说话之人义正言辞,不是别人,是刚才在方鄞手里吃了瘪的楚相。
我冷笑。
大抵猜到了,这楚相安的什么心思。
正欲开口,没想到被清脆的一道女声,抢了先。
“父皇,刚才若是没有这个婢女,五哥哥就难逃一劫了。请父皇看在她救主心切的份上,从轻处置。”
南初公主的出言相救,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赵圳亦是一怔。
“父皇,今日是三年一度选拔杰出才俊的日子,是父皇挑选贤能的黄道吉日。今日太子哥哥没有在,三哥哥夺得头筹,想来也是好意邀请五哥哥施展才华。刚才马儿受惊,若不是她冲出去护住了五哥哥。南初也会手刃那畜生,保护五哥哥。请父皇看在她忠心护主,网开一面。”
南初公主跪在周宣帝面前,言辞诚恳。
她没有责怪晋王冷眼旁观,但她在用自己的行动,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既然是南初求情,此事便作罢。孙胜,传朕旨意,将那不听使唤的畜生,剁碎了喂狗。”
“是,咱家领旨。”
“多谢父皇!”
南初公主已经一阵风跑到了赵圳跟前,面色紧张,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替赵圳捏了一把汗。
楚相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黑着脸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晋王,就很有意思,舔着厚脸,说了一大堆违心的宽慰之语。
倒是南初公主,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对晋王的态度,变得很冷淡,不似那日在太初宫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