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空旷悠远,洛水河畔更加景色怡人。
虽然已经进入夏季,草原上的黑夜还是有些寒冷了。
岸边升起几堆篝火。羽秦将一根木头放进火中,火焰升腾间,映红了一张俊俏的脸颊。
〝滚一边去。别在这地碍手碍脚,让人看了恶心。〞一个身穿粗衣青年走到羽秦身前,冲着他低声骂道。
羽秦似乎是知道来的人是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拨弄着篝火。
〝怎么个,还真把自个当成少爷了不成?〞粗衣青年阴阳怪气讥讽道,目中不时透露出一股股严冷气息。
〝孙强,〞一旁的费玉儿霍然站起来。
〝玉儿姐,〞刘琳拉了拉费玉儿衣角,又拽了拽羽秦,轻声呢喃道。狗剩和李娜早已惊吓得面色苍白,只管低头看着脚下。
羽秦面色淡然,默默站起身来,走到一处偏僻些的地方重新坐了下来。刘琳拉着费玉儿、王伟和李娜,紧随着跟了过来。
〝少爷,〞刘琳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对于自家这位少爷却是十分贴心。
〝没事,〞羽秦淡淡说道。
夜风吹起寒意,几个少年身子紧紧挤靠在一起,总算是有了些暖意。
赶了一天的路,一个个都累得无精打采,草草吃过饭,几百人或坐或躺在草地上休息着。草原上风景不错,只是谁也没有心思欣赏了。
〝一想起那些该死的虫子来,我这头皮还是一阵阵的发麻。”
在人群中的某个角落里,一个红脸汉子愤愤道。
〝有啥好怕?不就是几只破虫子嘛?亏你还是上过战场的人。”老大袁铜擦了擦手上的血渍,仰面朝天的躺在草地上,瞅着昏暗的夜空,一脸的乏味。
〝是,破虫子!这跟上没上过沙场有关系吗?你知道,我从小就害怕虫子。”
袁铁十分不服气的白了大哥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咱们几个倒是无所谓,一个个皮糙肉厚的。倒是那几个小家伙们,平日里娇生惯养的习惯了,一下子摊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在两兄弟身旁,一个书生模样男子感叹道。
〝哎,我说孙先生。您可不是皮糙肉厚,您的肉嫩着呢。〞袁铜嘿嘿一笑说道。
〝哈哈,就是、就是,孙先生,还别说。您身上的肉细嫩得很,别说是那些个蚂蟥了,就是我看了,都想咬一口。〞一旁的袁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孙继严苦笑着摇摇头,拨弄着脚下的野草问道:〝袁铜,听云河说,你们哥俩很早就跟着老爷子了?〞
〝那是,我们弟兄没有父母,自从出道以来,就一直跟随着老爷子,征战沙场也有个年头了。老爷子被贬为平民后,又跟随着少爷,做了镖局的走镖护卫。虽然说每天都忙个不停,不过走南闯北的,倒是涨了不少的见识。唉,说起来,那么大的张府,一眨眼的时间就没了,我这心里头实在是撇得慌。唉!〞袁铜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叹了多少的气。
张府这次变故,实在是太意外了。
一大家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眼间被判以流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到了这里。
一声叹息,四周的夜色更加浓郁起来。
〝哎吆,你说说这老爷子啊,本来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咱们这些下人也可以跟着沾点光,多好的事!这下倒好,好事没摊着多少,倒是净跟着担惊受怕了。早知道老爷子这么不靠谱,还不如早早离开这张府,也省得遭这份罪受了。唉,也不知道我家里那婆娘怎么样了。〞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瘦削汉子愤愤道,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人家那叫为国分忧,赚的是清水长流的名分。咱们这叫什么?嗯,既无名也无利,就是白赚了个屎盆子扣在脑袋上。这下好了,不清不楚的,还不知道这一竿子打到哪头去喽?〞
一个穿着同样服饰打扮的矮瘦中年人接着话头讥讽道,说话间还不时用白眼恨恨地砸向不远处的羽秦。
〝哎,差不多就行了。我说你们两个嘴上能不能注意点分寸?〞袁铜起身向着身后几人低声呵斥道。
〝都到这时候了,大家就不要相互埋怨了吧。〞孙继严打了个圆场说道。
真要论起来,他自己也是够倒霉的了。
夜色勾起了回忆,就像是平静湖水激起的一波涟漪。
羽秦躺在草地上,头枕着手臂闭目不语。
虽然那些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附近的人都能够听得到,他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看着昏暗的夜空,不由得叹了口气。
只是担心被人看到,又慌忙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
这一路上,几个家仆不时拿着他出气,找茬子训斥他。
他也明白了个大概,知道是爷爷的事情连累了众人。大人都不在身边,那些人也只能是拿着他出出气了。
要怪,只能怪风雨来得太急。
黑夜里,远处传来一声狼啸,听声音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
〝是狼叫!”
王伟忽的一下爬了起来,兴奋地看向叫声传来的方向。
而这时,另外一边李府中,也有人兴奋得喊叫起来。
他们与张府遭遇也差不多,大都是生活在皇城脚下的公子哥。平日里生活滋润的很,每天要么就无所事事,要么就是整天忙碌于绿豆长、绿豆短的琐碎事务。
第一次身处荒原,狼的嚎叫声对于他们来说,大概也只是更新鲜的刺激而已。
〝狗剩,睡吧,离这儿还远着呢,不用大惊小怪的。〞袁铜安慰道。
周围传来稀疏笑声,张府里与他们一起被流放的,还有二十几个人,除了孙继严,在这帮人中,也只有他的话有些份量了。
刘琳和李娜很小的时候就住进了张府,今年也不过只有十岁而已。俩个小姑娘年龄不大,平时很是乖巧,只是时运不济,小小年纪也跟着一起遭了殃。
小丫头们毕竟胆子小了些,尤其是刘琳,一听有狼,哪里还静得下来啊。此时正紧紧贴着羽秦,挽住他的胳膊低声细语道:〝少爷,我害怕。〞
〝琳儿别怕,没事。不就是几只狼吗,有那么多军爷看着呢,他们手里可都有家伙。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羽秦拍了拍刘琳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这段时间里,也只有这几个小伙伴依旧像以前一样,还把他当做五少爷来看待。
早饭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草原望不到边际,似乎天和地已经相连在一起。
羽秦看着来时的方向,曾经的群山已经褪去,模模糊糊中有片灰影夹在天地之间。
身后的那个家,已经离着他越来越远了。
〝那些狼还跟在后面?〞队伍后面有人喊道。
众人闻声转身望去。果然,在队伍后面,百丈开外有六头灰色的狼远远地吊在队伍后面。
〝几只狼崽子而已。〞人群中有人发出不屑的声音。
这倒也是,他们其中也有不少是练过几手拳脚功夫的人。尤其是张府和李府两家流放的家眷与仆役之中,常年沾染着将门霸气,谁个不会一招半式的?对付两头饿狼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毕竟,他们可是有二三百人啊,还会害怕几只狼?
天上下起了雨,远处的景物一片朦朦胧胧。
羽秦跟在囚车后面,心里却有那么点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自从出了京城地界,羽秦就再也没有上过囚车。
他不喜欢那种被囚困的感觉。
就这样跟随着队伍,一路步履随行。
〝又来了五只狼。〞队伍里有人喊道。
果不其然,在队伍的右侧方,五头野狼正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与队伍并行向西缓步而行。而后面六头野狼,仍然保持在原来位置上,既不近也不远晃荡着。
〝听村里的老叔说,这些狼个个聪明的很,最善于搞诡计偷袭。它们肯定是想趁我们不防备的时候再动手。〞队伍里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说道着。
夜色沉重,洛水河北岸篝火闪耀。
赶来的野狼已经不下六十头。
奇怪的是狼群并没有向人群发动攻击,而是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