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屋外风雨交加,院中百花残,好在终是在日出之时停下了势头,院子里的小厮也赶紧出来收拾起来。
与阿娘彻夜长谈的冉若华这会顶着乌黑的眼底,把手里收拾好的包袱递给站在府口准备离去冉家父母。
“你在这京都照顾好自己,若是遇到事情就去找你邱伯伯帮忙,切不要委屈了自己。”
妇人拽着少年的手,一脸的不舍,最后被身旁的冉老爷揽着肩膀往马车那边走去。
冉若华身后的吴管家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未想到冉家竟待这花大人与亲生无异,也怪不得藏了这个徒弟这么多年未让其入世。
可还不待他们上马车,街道上嬉闹的小孩子一不小心将手里的小炮丢在了马的脚下,受惊的马儿突然在不宽的石道上横冲直撞起来,迎面正好一辆木质马车过来,车夫连忙牵紧缰绳,好不容易才安稳住这老马。
不过好在虚惊一场,对面的马车也险险避开,停在了一侧。
这时冉府门口回过神的众人才看清那木质马车竟是隔壁国师府的那辆,那里面莫不是......
“大人,是冉老爷和花大人。”
车外的吉安回身对车内之人说着外面的情况,便见随后那木质的车窗被一双大手推开。
男人精致清冷的眉眼映入众人眼中,不过细看那人今日竟非往昔一贯的白衣,反倒是换上了靛蓝宝相花刻丝的官袍,添了丝人气,俊逸非凡。
正是刚刚下了早朝回府的国师大人。
惊扰了这位大人,可不是什么小事,冉老爷当即拉了冉若华过去赔不是。
“刚刚冉某的马受了惊,差点伤了大人,真是对不住啊。”
冉老爷还是其一向只说不做的作风,打量着车内的这个男人,华儿就是因他才进的京,上次的帐他可还记得呢。
“无碍。”男人琥珀色的眼睛看过来,问道:“上次花大人替我受肩伤,类尘还未道谢。”
只见他这话音刚落,便见冉老爷身后的少年睁大了眼睛瞪向车内之人。
而其身前的冉老爷则是强压着怒火转过身,看着眼前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为了个臭男人挡箭。
那可是箭呀,在冉老爷这些文人墨客心里,可是要命的东西。
“吉安,走吧。”
收回了眼神,男人修长的大手关上了木窗,万年平静如山的脸上竟泛起了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轻笑。
外面的冉若华则惨了,她可是费尽心思不让冉家父母知道这件事,提前交代好府内的人,可却未料到这类尘送来了临门一脚。
“你...”真是要气死他这个当爹的。
冉老爷手指着眼前之人,气得胡子都乱了,不知说什么好。
“莫气莫气,阿娘还在那边呢,若是让她知道又要担心了!”
冉若华连忙握住冉父的手指,眼神示意马车那边张望的夫人,小声说道。
“哼!”
冉老爷不满甩开手,但看这神情应是不会追责下去,令冉若华放下了心。
“你这伤怎样了?”老头满是嫌弃的瞥了少年肩头几眼,可细听出里面的担心。
“放心啦,伤的是左肩,没什么大事!”
冉若华双手按着老头的肩膀,把人推到冉母那边,一脸的轻松。
“你现在可是有婚约的人,离那个国师大人远点!”
论才学和样貌,那位大人确实是数一数二,可不是良人啊,冉老爷板着脸警告着,心里却担忧得紧。
自己的女儿什么心性,养了这么多年清楚的很,看到好看的东西便移不动脚,就是平日里盘中的果子,也是要挑毫无疤痕的吃,也是被自己惯坏了。
好在,定下了婚事。
“好的好的,知道啦!”
那婚事还说不定怎么回事呢,先赶紧把这两尊大佛送走吧,刚刚还满是离愁别绪的氛围一下子缓解了大半,在冉家父母连番的嘱咐中把人送上了马车。
“大人,您和师傅师娘的感情真好!”
站在冉若华身边的婉兮看着离去的马车,有些羡慕的说道。
“那当然,你和婉如不是也一样,一家人嘛!”
少年回身往府里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问道:“今儿怎未看到婉如?”
“府里有些要采买的东西,阿姐去办了!”
这婉兮最近话倒是多了起来,冉若华很是欣慰,看着其身上的新衣服,越发顺眼。
回到屋子里把锦茵公主给自己的那副泠瑶皇后的画像拿了出来,让婉兮帮忙小心翼翼的展开放在了桌案上。
“这画看起来破损得很,大人是从何处找来的呀!”
婉兮端着小盆热水过来,看大人洗着画芯,用羊肚毛巾挤吸出脏水,小心翼翼的揭去腹背纸,紧接便开始揭起命纸来,用水滴补休细小的漏洞。
婉兮不太懂这书画修复的事儿,不过看大人专注的样子,额头隐约有汗珠流下,便知此时正是重要的一步,便老实的站在一边,不再出声打扰。
取来命纸重新托上,用刷子给画芯上浆,这里能够用上的修复工具有限,冉若华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上浆后取来镊子把画上的毛拣了起来,画虽未干,上面女人的脸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画上女子头戴金凤头步摇,耳饰点翠鎏金耳坠,一身金罗蹙鸾华服端庄非凡,明亮有神的圆眸尽显一国之后的雍容典雅,再想起其悲凉的一生,不禁有些可惜。
“咦?”见大人起身将那挑好毛的画阴干,一旁的婉兮凑过去看,觉得那这画上之人倒是有些眼熟,倒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挠着头见大人转头望过来,突然灵光一闪,惊呼:“这女子和上次和您吃酒的六皇子倒是有几分神似。”
卫长风?
冉若华听此,快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画上女子的眉眼,那双乌黑圆亮的眸子确实是像得很,她记得锦茵公主的眸子是浅色瞳孔,而且这画上人是鹅蛋脸,而公主是尖脸,若是不说根本看不出是母女。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那日公主给自己画作时的神情,以及宫中泠瑶皇后的那段往事,一个大胆的想法用上了冉若华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