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走进地宇堂的院子,走在外面便闻到了股浓烈的烟味。
一走进,十几个青白服监生俯头躺在长凳上,身后站着的教务手里拿着一人高的木板,蓄势待发,眼前则摆着个烧冒烟的火盆。
堂门口的其它监生正挤在那里往外瞧,院外也有其它学堂空闲的监生们过来看热闹。
而那院内则站着个瘦小的身影,一手拿着教鞭,另一手举着本红色的画册子,好看的桃花眼尽是怒意。
此人正是赶回来补早课的冉若华。
“先生我作画多年,最是不耻这等放浪形骸之作,而你们,身为黎国未来的朝野重臣,竟敢公然在堂上看此等画册,简直是不可理喻,败坏监内风气。”
说着手里的教鞭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吓得木凳上等着挨板子的监生们身子一抖。
说实话,冉若华也未想到,刚刚自己在上面说得口干舌燥,这帮臭小子们竟偷偷在下面翻起画册子看了起来,而且还是自己画的红皮美人图。
这等禁书出现在国子监里,那还了得,她当即心虚的收缴了起来。
上次在宫里魏一鸣那见到一本,没想到今日在这地宇堂竟又出现了十几本,难不成乔山把这书从雍州卖到京都了?
有人喜欢看自己的画册子自然是好事,可如今她在这国子监做先生,自是不能放纵此事,若是被人看出破绽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先生,我们是看那册子画的十分生动形象,才想拿来借鉴学习一番,提升提升画艺,别无他想。”
在冉若华身前趴着的一个监生费力的撅着头,辩驳着。
“学个屁,那画作笔法粗糙,内容庸俗,哪里有先生我画得好!”
院内的花博士大声怒吼着,便见其手一松,画册子便落入了烈火之中,那红色的书皮与盆内之火融为一体,逐渐烧至灰烬。
“把这些都烧了吧!”
冉若华故意装出盛怒的样子,吩咐一旁的教务赶紧把地上堆着的其它十几本一并丢到火盆里烧了,而一旁趴在木凳上的少年们看着那攒动的火苗,眼神稍显呆滞。
这画册子作为禁书,可是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搞来的,还未欣赏够呢!
“画册子解决完了,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火盆里的画册子烧得差不多了,烟有些呛人,冉若华便让人灭了那火,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在院内这些监生眼前一一走过,吓得他们大气不敢出。
“各打二十个板子吧!”
那木板又大又重,这二十个板子下去,要在养多久才能好?
这花先生,真狠!
而这时一直在院门口看着的类尘先生走了进来,一挥手,准备好下手的教务们便把手里的木板撤了下去,这行径让一旁的冉若华皱了皱眉头。
“类尘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呀?”不在屋里休息,跑这来做什么,拆自己台吗?
“这地宇堂的监生确是做错了事,花先生你也当众烧了他们的书,想必是不必动用杖罚。”
嗯?冉若华疑惑的看了看眼前之人,这人怎会跑来管这闲事。
再看木凳上监生们看着那男人一副感激的样子,怒火中烧,本来她也就是意思意思两下,等会恩威并施,叫停便罢了。
这会她倒是觉得这二十个板子有些轻了。
“行,既然类尘先生发话,那这杖罚就免了吧。”还不待监生们欢呼起来,清脆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不过,地宇堂墙上挂着的十二副生肖图,每人临摹一份,明日午时之前交给我。”
“是。”丧气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不难看出监生们的颓意。
这还不如挨顿打痛快呢!
“行了,今日课便这样吧,都散了吧!”
画个画就这么难吗?看着这帮监生们痛不欲生的样子,还真是令人生气。
最近真是每日事情不断,天知道她隐藏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不易,晚上还要回去画那要交给乔山的新册子,想想便头疼。
收拾着手里的画具,冉若华这脑子里突然有了想法,侧头盯着那还未离去的白衣之人傻笑起来。
许是受不住她这如狼似虎的眼神,类尘琥珀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怒色,拂袖离去。
而等她从国子监回花府正准备闭门作画的时候,婉兮走进来说前厅有客人求见。
她往客厅走去,正想着这客人是何人,便见模样端正的棕黄锦衣男子正坐在厅内。
走进瞧,这不是是许鑫斗,许兄嘛!
而其身边站着的正是那日在裁衣坊见到的掌柜,想来这也是许兄手下的产业吧。
“不知许兄今日到府上做客,多有怠慢,还请许兄谅解。”
冉若华一边作揖,一边吩咐婉如上茶。
“无碍,我也是刚巧知道花兄到铺子里做衣裳,想着上次丹青会花兄夺画圣之名,我却未以礼相贺,今日便把这裁剪好的衣裳作为贺礼送来了。”
许鑫斗甚是爽朗,大手一挥身后的下人便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上来,里面都是上次照着冉若华的图纸裁制好的衣裳。
这衣服倒确实是按照她画的裁制出来的,做工也还算精细。
不过,这许兄又不欠自己什么,白拿人家东西的事,冉若华还不至于做,连忙要取银票给他,却被他拦了下来。
“实不相瞒,许某确实还有另外件事请花兄帮忙。”
哦,原来是话中有话呀。
“再过一个月便是宫里选秀的日子,这阵子京都不少官家女子到铺子里定制选秀的衣裳,我见你那日所绘的衣裳图纸颇为精巧,不知可否帮忙画几个新颖的罗裙样式。”
冉若华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他亲自过来,不就是几件衣服嘛,她不过是把这里繁复的衣裳改得简洁大方了些,没想到被许兄看重,连忙应下此事。
“能帮上许兄,我自是竭力相助,等我这几日画好了,便差人送到你府上。”
这花拾倒是答应的爽快,欣喜的许鑫斗当即邀其一同去空桑楼吃酒,却被那人连连挥手拒绝。
“我明日还要进宫给锦茵公主作画,今夜还要准备一下,等改日有机会定和许兄你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这明日给锦茵公主作画是真,可是约的时辰是在下午,冉若华不想去吃酒,主要还是因上次和卫长风吃醉酒后在国师府门口轻薄类尘的事。
她可不想这场景,再上演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