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日头高照,早上还清冷的街上此刻热闹非凡,而那路中央倒是有一对奇怪的人。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扶着个弯着腰看不清楚长相的少年,只见那少年单薄的肩上背着个偌大的草篮子,上面还插着根竹箭,古怪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这主仆二人正是从巷子里走出来的然若华和婉兮。
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婉兮觉得这副样子走到医馆也不是回事,想了想便扶着主子绕路走到临街店铺的后巷里。
“大人,这里离那医馆不远了,要不您在这坐着歇会,我去把大夫请过来吧。”
宛兮把喘着粗气的主子扶到一侧的石阶上,见主子没出声阻拦,想必也是累坏了,便连忙小跑着去前面寻大夫。
但愿这丫头能早点回来,支撑不住身子的冉若华侧身横躺在石阶上,整个寂静无人的巷子在眼里横调了过来。
“疑,这是什么呀?”
突然身后传来了几个小孩子的声音,还不待她转头去看,便觉肩头剧痛。
意识迷蒙间,隐约看到了个裹着头巾的小男孩,估摸七八岁的模样,手里还握着自己肩上那支沾着草篮沫的竹箭,耀武扬威的笑着。
你个小兔崽子,竟是硬生生把她背上的箭给拔了出来,等她伤好了,定要抓住他,给他好看。
而众孩童显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那浅黄衣裳的少年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恶狠狠的瞪向他们,然后便一低头,晕了过去。
“死人了!死人了!”
见台阶上那人一动不动的倒了在那里,为首的小男孩吓得扔下手中的箭,惊恐的跑掉了。
其他同伴见这架势,也尖叫推搡着四处逃散。
徒留那石阶上还背着个草篮子的瘦小之人,好不可怜。
浅粉流苏帷帐配着桃红薄被,一身白色褥衣女子两手相握,面容乖巧的卧于塌上。
漂亮的桃花眼微动,便见那一双明亮的水眸睁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直对床榻的一面床镜,看着里面自己躺着的样子,床上女人吓得立刻坐了起来。
“嘶!”
左肩传来一阵疼痛,冉若华这才想起来自己肩上还有伤,手摸上去,竟是已被人上好药包扎了起来,动了动身子,其他处也并无异样。
不过这陌生的环境还是令她赶忙攥紧身上盖着的薄被,四处打量起这屋子来。
床边的木椅上还放着给自己包扎所用的纱布,而一边脸盆里的水则是被沾着血的布染红,屋子里燃着浓厚的沉香掩去了血腥味,木质的衣架上除了女子五彩斑斓的罗裙外,还挂着自己那染了血迹的黄衫,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放满了胭脂水粉和钗撵玉镯,显然是个女子的房间。
外面隐约可听到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再联想起那寻常人家不会在床顶放置的床镜,心里突突直跳,这究竟是谁的房间?
“吱呀!”
屋子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冉若华立刻钻进了被里,一脸惊恐的盯着那门口。
便见一位一身抹胸的娇艳小娘子走了进来,涂着蔻丹的手里还拿着套衣裳,似是未料到床上的人已醒,勾人的美眸一亮,关上门走了进来。
“不要过来!”冉若华立刻伸出右手,示意那小娘子站在那里不要动,质问道:“你是谁,这又是哪里!”
“这是辛夷阁,我是这里的小娘子,蔓儿。”
辛夷阁?那不是长庆街上有名的花楼嘛!
蔓儿小娘子?那不是辛夷阁的头牌嘛!
看着那小娘子丰腴妙曼的身姿,冉若华一头雾水,她怎么跑这辛夷阁花魁的床上来了!
“不知我是该唤你一声公子,还是小姐好呢?”
女子不急不慢的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吐若幽兰的声音传了过来,甚是魅惑心弦,不愧是这花楼的当家花旦。
听说芙蓉苑新出了些胭脂,蔓儿本是打算着去瞧上一番,怎巧刚从后门出来,便被一群跑过来的孩子们给撞到,隐约听到孩童们嘴里念叨着有人死了。
出门便遇上晦气的事,她便也顾不上那芙蓉苑了,走过去看了下石阶上那气若抽丝的人。
准确来说,应是个女扮男装的绝色少女。
她本是见台阶上躺着的是个样貌不错的少年,才叫私下要好的小厮给帮忙抬回了屋里,想着养着个这般美貌的少年也是件乐事。
怎知,脱了那浅黄的衣衫给他上药,才发现竟是个穿着束胸的小姑娘。
真是扫兴!
不过看这细皮嫩肉的,想必也是个世家小姐出身,也不知为何竟背着个草篮子,肩上负伤,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一点没有女儿家的自觉,白瞎了这顶好的皮囊。
“实不相瞒,蔓儿小娘子可叫我本名华儿,因平日里酷爱书画,便打着丹砂公子的名号在地下书市卖了些字画,但我刚到这京都不懂这儿的规矩,挡了别人的财路,今日才被人追杀,倒在了外面。”
冉若华断然不能让这小娘子知道自己花拾的身份,既然她已看出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为何不将乔山起的‘丹砂公子’身份一用。
地下书市?蔓儿小娘子柳眉轻蹙,显然不大相信,一个瘦弱美貌的小姑娘,放着大家闺秀不作,跑到鱼龙混杂的地下书市做什么?
“小娘子好眼色,我确是女子,但也实属迫不得已。”冉若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刚刚捏造好的说辞,一脸无可奈何之状。
“我自幼背着家父习画,论起画功不比那画圣花拾差,怎奈现今这世道,女子连那丹青会都不能参加,我便也只有女扮男装才敢去那书画的地儿。”
这番话断然说服不了在达官显贵间游刃有余的蔓儿小娘子,在她眼里男女可没那么多差别,上了床榻不还是她说的算。
不过她看这小姑娘机灵狡黠的样子倒是挺讨人喜欢,倒是也不与她多计较。
左右和她是没什么关系。
蔓儿小娘子从凳子上起了身,把手里的男人衣裳扔了过去,让榻的小姑娘换上。
“换好就走吧,我这屋子可从不让女人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