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九曲通幽,奇花异草也是数不胜数,一步一景间都是绝佳画卷。
从内宫出来才刚过午时,被公公领往文华院,冉若华的供职之所。
文华院位于皇宫西南侧,紧邻太医院和御膳房,只有文华院各司司长才能上早朝,各司所负之事并不繁杂,因此文华院的大人们只需轮流到宫中值班即可,这也是为何刚刚皇上说画师是个清闲的职位。
也正因如此,文华院比起宫中其它地方要冷清上许多。
带冉若华过来的公公把她带到文华门便回去复命了,她便自己从文华门走了进去,左侧是清华司和青云司,右侧则是古琅司和云韶司,左边静得出奇,连个人影也难寻,右边则是琴音袅袅,舞衣飘飘。
自己初入文华院,院中之人日后皆为同僚,若华便想着同他们打声招呼也好,便摆了作揖的姿势,怎知那两司之人竟对她毫不理睬,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疑糊的进了清华司。
清华司占地不大,陈设十分简洁,屋内整齐的摆放着几列桌案,上面隐约可见还有些未完成的画作,墙上挂了一些装裱好的字画。
空旷的室内此刻仅有一位身着官服的男人在,冉若华站在后面只能看到那人背影,似是在看什么东西,十分专注,竟是丝毫未发觉她走近的脚步声。
低头凑近一看,大红色的画册子,娇艳欲滴的美人,这不是自己的牡丹图吗?
“大人。”静谧的室内突然传来人声,吓得那位大人一下子从木椅上站了起来,看到身后有人便飞快的把桌上的画册子藏在了身后。
此人正是清华司最为古怪的一位画师,魏一鸣。
其为官五年,连年位列司里末位,却从未被赶出清华司。
话说魏一鸣近日托人从雍州城搞来了本禁书,牡丹图,便想趁着这会儿司里没人好好欣赏一番,没想到看得入迷之时竟被人打断了,他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子扰了自己兴致。
转过头来,却见一漂亮姑娘站在身前,这姑娘五官生得极好,尤其那双大而狡黠的桃花眼,一颦一笑间似星光流转,宛若狐仙降世,比那牡丹图上的美人更妖艳动人。
可不知为何她竟绾了男人的发式,身上穿的还是青琅官服,偌大的袍子在她身上更显得其娇小可人。
难不成对面云韶司的姑娘学了新花样,穿官服来勾引画师?
“你,是云韶司新来的姑娘?”疑惑的眼神看过去,试探的问道。
此问绝非魏一鸣胡乱猜测,清华司之所以同云韶司老死不相往来,正是因十几年前云韶司一位姑娘看上了司里一冉姓画师,竟趁其独处之时向其茶里下药,欲行不轨之事。
事情虽败露未果,但此等孟浪之行还是令文华院被国子监笑话到了现在,至此之后,就算那云韶司的姑娘再漂亮,画师们也都敬而远之。
“大人说笑了,在下乃皇上钦赐的御前画师,花拾。”虽被眼前这位大人的话吓得心惊胆战,但冉若华还是强撑着把腰间的墨紫玉牌摘下来递了过去。
“花画圣?”接过玉牌仔细查看了一番,魏一鸣确认无误才还了回去,不过迟疑的神色还是未变,上下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这宫里一年一度的选秀图皆由他魏一鸣所画,其笔下美人可谓是数以万计,自觉不会在此事上看走眼,眼前这般妖娆脱俗的脸蛋,分明应是个姑娘。
可突然又想起,邱院长也曾提到过这花拾,说其是个长得漂亮的男人。
难不成是自己牡丹图看多,眼花了?
“在下初至清华司,不知大人您是?”交谈了半天,冉若华还不知眼前这年约二十出头的男人是何人,怎胆敢在这宫里看禁书。
“在下魏一鸣,在这清华司也有些年头了,你唤我‘魏兄’便好。”自知有些失礼的魏画师回过神来,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看上去倒也不像是不知礼数之人。
“是,魏兄。”冉若华看了看他藏在背后的书追问,“刚刚在下不知魏兄在看牡丹图,惊扰了魏兄,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怎么?”这少年竟知自己刚刚看的是何书,魏一鸣一下子来了兴趣,“花兄也看过?”
“此等败坏风气之书,花某自是不会去看,刚巧是因老家在雍州,有听说过罢了。”临走之前阿爹可是再三提点不许在外提起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冉若华当即学着那些故作清高的画手样子,故作一副嗤之以鼻的厌恶态度。
“小小年纪古板得要死。”许是见多了周围人此般神情,魏一鸣倒也不恼,只是感叹,“无趣。”
“不知司长大人可有吩咐过给在下安排哪些事做吗?”司长接新是宫里一直以来的规矩,可入宫了几个时辰,冉若华连司长大人的影子都未看到,难不成是司长不待见自己?
“因院长大人是咱们清华司出来的,眼下司长的事务便由院长大人暂代,他老人家近日在筹办皇上寿宴之事,想必是无暇顾得上你。”魏画师也是有耐心,一边解释着一边扔了个名簿过来,指了指道,“想来你也知道咱们这是个清闲活,若是宫里没有吩咐,你就按照上面名册所记,一月过来司里待上五天便可。”
冉若华这才知原来邱阿伯便是司长,她还记得十岁落水醒后,邱阿伯曾携其妻子来雍州城看过自己,五年未见也不知阿伯还记不记得当年还有自己这么个小丫头。
她一边想着,目光扫到了屋内墙上挂着的一幅字联,那字联的宣纸有些泛黄,怕是已有些年头,不过上面的字看着倒是有些眼悉,她一时竟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许是哪位名家的字吧。
“这字乃院长小公子年幼时所作,我刚入宫时便挂在这儿了,可惜那小子好好的书画公子不做,偏偏跑去从了军,这字倒是可惜了。”魏一鸣见花拾盯着那字瞧了半天,以为她是看上了那字联,又径自感叹了起来。
原来是邱阿伯小儿子的字,怪不得冉若华觉得眼熟,当年在冉家曾和邱阿伯的两个儿子一同玩耍过,时隔多年,今日听人提起竟连名字都记不得了,未想到书画世家的公子竟会去从军,也属实是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