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看那头方才驮着二人的雄鹿,这家伙身上少了负担,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速度陡增,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到了这时,时泽才有闲心回身打量站在自己身旁的师妹,只见后者原本莹白细腻的脸蛋此刻红扑扑的,平添了几分羞涩。
至于少女的脸蛋为什么红扑扑的,还不是因为被某人给压的喘不过气来。
“灵月师妹,你怎么会……”时泽话说一半,后半句实在是不言而喻。
面前的少女名字唤作云灵月,是当今云霄宗宗主的独女。但时泽之所以救她却不是想着借机巴结宗主,而是因为后者父亲在时云昊离世之后将自己收为记名弟子,表面上看虽只是一个名分,而且宗主也从来没有以师父的身份教导过他,但实际上,这个身份却是他能够苟活过这三年的最大倚仗。
虽然这个身份是时云昊病入膏肓之际,亲自登门拜访,甚至不惜下跪才求来的,但是时泽依旧对少女的父亲、云霄宗的宗主抱有极大的感激。
云灵月还没完全从刚才自己被挤在时泽和雄鹿之间的羞怯中回过神来,此时面对时泽目光依旧有些闪躲,而时泽这么一问,她更是愈发扭捏起来。
不过看她现在的神态,倒不再是害羞,而像是有些难言之隐的恼怒。
“我……我……”云灵月嗫嚅了几下,像是在努力思考该怎么回答时泽的话,她略略凝思,在眉间露出一丝不忍后,轻声说道:“我与王赟师兄走散了……就……突然出现了一条地裂,我们站在两边,就被迫分开了。”
“后来天崩地裂的,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往哪去,突然间就涌来了一大群各种动物,也不知怎么的,我闪来闪去,最后却跑到了一头雄鹿的背上。”
这后面的一半说的倒是十分顺畅。
时泽知道王赟必然就是那个被宗主专门指派来保护云灵月的云霄宗弟子。
按照宗门规定,练气境弟子进入古墟洞天历练,是不可以有修元境以上强者跟随的,但是云灵月毕竟宗主独女,平日里何其宠爱,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独自一人历练这么危险的事,宗主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不过他虽贵为宗主,却也不好直接视规定为无物,于是最后折中一下,指派了一名练气境师兄贴身护着云灵月。
王赟就是这么一个人。
不过能够被派来保护云灵月的弟子,时泽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练气境顶峰的弟子,想那地裂出现之时,以云灵月的修为身手都能够成功脱开,一位练气境巅峰的弟子会因此而不得不和前者分离?
再加上云灵月毕竟是个从小被呵护到大的宗门千金,对于撒谎这种事显然是很不擅长,她前面的那些扭捏时泽尽收眼底,知道事情必然不是这么简单。
不过云灵月不愿明说,他倒也没必要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此时的古墟洞天毕竟不是久呆之地,时泽望了眼头顶的天空,发现原本枯黄色如同“黄泉”涌动的天空正在渐渐朝着红色演变,于是简单交流之后,他直接带着云灵月踏上了逃亡之旅。
经过了一两个时辰的动荡,大地总算是恢复了平静,虽然入眼一片疮痍,但好歹不用再担心地裂山崩带来的危险。
只是唯一令人不安的是,头顶的天空颜色变得愈发猩红了起来,抬头望天,感觉就像头顶笼罩着……一片血海。
天空中的血海不断翻涌,越压越低,而大地上的所有生灵景物也都蒙上了一层红晕,整片天地间都弥漫着一种压抑、阴沉的氛围。
更糟糕的是,时泽明显地感觉到天地间的灵气在迅速变得稀薄。古墟洞天原本灵气就不充沛,不然也不会被那些大宗门果断放弃,如今灵气又不断变得稀薄,时泽和云灵月很快就会失去力量源泉,而只剩下最基本的肉体力量。
与高阶修士不同,练气境修士因为不曾凝练灵元,所以没法在体内积蓄灵力,只能随取随用,不断地从天地间采撷、炼化,以此来增强体内的力量。
因此天地间灵气的不断稀薄,对于他们这些练气境来说,已经不仅仅是雪上加霜可以形容的了,简直是灾难性的噩耗。
至于云灵月,无论是感知还是心性她都远不如时泽出色,因此只是感到空气变得越来越压抑,呼吸变得十分阻涩,尤其是在这种高速奔跑的情况下,更是让人十分难受。
“天地间灵气越来越稀薄了,”见云灵月已经开始有些喘息,时泽却也不能停下来让她休息,只能解释道:“我们必须尽快出去,否则处境会越来越艰难,到了后面,可能会连跑都跑不动!”
云灵月单纯被时泽带着奔跑就已经倾尽了全力,因此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但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且用行动表示自己不需要休息。
一道被血色笼罩后,不知道是本就是带这些红色,还是其实就只是黑色的影子从天空跌落,正好落在时泽的前方。
时泽连忙止步,与此同时,第二只,第三只,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飞禽雨,数不尽的飞禽从天空跌落,方圆数里内,无数黑的、白的、红的鸟类从天空不断掉落,而这些鸟类掉落后有的直接摔成了肉泥,有的则身体完好,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实从第一只飞禽从眼前划过没多久,时泽就已经发现这些突然从天空中掉落的飞禽在落下来之前就都已经全死了!
但是时泽又无法判断出死因,因为从遍地都是的尸体来看,这些飞禽在落地之前显然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但却就是实实在在的死了。
那种整个身体全部如同瘫软了一般的样子,就像,就像是被直接掠夺了生命!
枯萎!一个词在时泽和云灵月的脑海中浮现。
对,就是枯萎,这些飞禽就像是一条盛开到了极致的鲜花,生命全部耗竭后直接走向了枯萎。
抬头看天,原本盘踞的飞鸟至少已经少去了一半,原本只能从夹缝中才能看到些的天空已经露出了大半面容,而就在这些露出的血海中,不停地有浪涛翻涌,每一次翻涌都会带起一片水花。那些水花被扬起后,有些又跌回了血海之中,有些则是,滴落了下来!
时泽眼睛死死地盯着一滴从天空中飘落的水花,那滴鲜血在下落的过程中,速度不断加快,渐渐被拉成一条寸许长的血芒。
最终血芒恰巧打在了一只正在展翅飞翔的雄鹰身上。
一只展开翅膀足足有数米之宽的雄鹰,天空中的霸主,其生命力之顽强不用想也知道必然十分强悍,然而就是这么一只身姿伟岸的雄鹰,当被血芒击中时,身子突然一僵,然后就像是被剥落了灵魂,褫夺了生命一般,直直地从天空中掉落了下来。
血芒夺生!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时泽如遭雷击,如果说几分钟前这里还可以说只是一场大型的地震,山河破碎而已,那么现在就是活脱脱的人间炼狱了。
血色的天空,破碎的大地,还有从天而降的,可以掠夺生命的血芒!这要还不是炼狱,那哪里是炼狱?
紧紧跟在一旁的云灵月同样已经看出了血芒的危险性,一时被惊吓的呆若木鸡。
“走,赶紧走!”时泽语气焦急的说道,高度重复的语言也不知是在督促云灵月还是在督促自己。
他拉着云灵月又往前跑了几步,旋即又“噔”的一下像根标枪似的立在原地,搞得措不及防的云灵月险些把自己甩出去,要不是时泽拉着,她铁定已经冲出去好几米远了。
“怎么了?”被晃了一下的云灵月倒也并没有生气,而是面带忧虑的看着时泽问道。
“我们不能这么跑了!”时泽一边回答,一边焦急地观察着四面八方,终于,他眼睛一亮,指着一片还没有被破坏的树林说道:“我们往那跑!”
说完,也不等云灵月反应过来,就直接拉着后者的手臂朝着树林狂奔而去。
一边奔跑,时泽还不忘时时观察着天空。此时的天空,那些不停盘旋的飞禽已经死伤过半,若果说一开始这些飞禽几乎织成了一张密网,那么经过血芒洗礼之后,现在就像是一群群散落的黑点,这也就意味着血芒穿过飞禽之间的空隙,打向他们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那些血芒可是沾了就要命,时泽可不认为自己二人的生命力比那些凶猛巨大的巨大猛禽们还要强大,因此必须时时防备着。
不过血芒洒落一阵后,便逐渐变得稀疏起来,虽然开始有不少洒落到大地上,但是并不密集,即便是有几道打向二人的,也被一直紧盯着天空的时泽给提前躲过了。
当时泽拉着云灵月终于跑进林木茂盛的树林里时,天空中已经不再有血芒滴落,血海也变得平静了许多,只是愈发的低垂了,时泽站在树林里往上望,感觉那些浓稠的鲜血仿佛就笼罩在树顶,只要一个大浪卷起,鲜血好像就会顺着树干“哗哗”的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