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山壁怪石嶙峋、老树虬龙。
越来越狭窄的山谷中,两名少年皆穿白衣,一前一后的行走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
走在前面的一人个子稍矮,但气势却一点也不矮。他此时虽然拧着眉头、眼神四处搜索,像是在寻找什么苦寻不到的东西,但是生就的那种自觉高人一等的气势却是并不曾被掩盖下去。
少年名叫林承业,是云叶宗五大长老之一林长老的亲孙。他平日里何其受宠,再加上天资不俗,自然而然的就不怎么把同辈人放在眼里。
更何况,此时跟在他后面的还是在宗门里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时泽。
“不过一宗门弃子,养着浪费粮食的废物罢了!”林承业回头望了一眼,内心充满了鄙夷。
林承业的身后,名叫时泽的少年始终默默地紧跟着他,并对于前者投来的不加掩饰的厌恶目光丝毫无觉。
他的头微微低垂,显得有些卑微,但若是有人从下而上地看去,就会发现他目光沉静、深邃如渊,哪有一星半点的卑微怯懦。
长时间对视的话,更是会有一丝恍然,觉得那看似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中好似藏着一条千丈怒龙,正随时准备着冲出来撕碎一切!
两人依旧向前走着,随着逐渐深入峡谷,两侧山壁越来越高耸,山壁之间的距离也在不断缩短,这样一来,林承业需要探寻的范围就也在不断变小。
然而他却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反而更烦躁了起来:难道已经被野兽吃了?可是不该呀,这种灵物,守护着的一般都是些稍稍有了点灵智的野兽,一般来说,不到成熟的时候,那些兽类是断不会这么急切的吃下去的。
难道有人捷足先登?可是自己刚一入洞天就直奔这里来了,不可能有人比自己快。再说了,这片峡谷素来荒僻,一向少有人问津。
难不成给自己消息的那人在骗自己?这也不可能,那个整天跟在自己身后巴结自己的狗腿子,怎么可能有胆子欺骗自己,除非他活腻歪了。
林承业想了一通,越想越烦,他回头瞪了一眼时泽,心情烦躁地骂道:“就知道像个傻子似的跟在屁股后头,不知道四下找找?瞎了眼的狗东西!”
他这句不过是纯属为了发泄,因为他连自己在找什么都没有告诉时泽,后者又怎么可能帮他找呢。
只是这一次当他看向时泽时,迎上的再也不是以往那种唯唯诺诺、局促不安、怯弱中还带着一丝讨好的窘迫神情。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林承业看着时泽,莫名有一些胆寒,因为他觉得后者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就仿佛根本不是在看一个人,但具体是什么,他却也说不清楚。
内心的一丝畏惧让他放弃了进一步斥骂的打算。
他有些慌张地转过身来,但旋即就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一声:自己方才居然对一个不过练气三层的废物产生了畏惧的心理?真是可笑!就时泽那个自己爹被整死了,却依旧傻里傻气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而且,就算他想弄出点什么花样,那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这一次出来的任务之一,就是彻底抹去这个时云昊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点痕迹。而且林承业自信,以自己的实力,要杀时泽,不过翻掌之间。
想到时泽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林承业的心情又陡得变好了许多。他历来就对父亲投鼠忌器的做法感到不满,如今能够得到父亲的默许在洞天内杀死这个碍眼的东西,他自然是开心无比。
兴许是藏在更深的地方呢吧,毕竟这个地方,还是很有可能会有宗门弟子跑过来的。
想到这里,林承业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了许多,也懒得再去计较时泽今天态度的反常,继续朝着更深处探寻过去。
而他的身后,略略抬了些头的时泽,则是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讽笑。
又走过将近一里多路,此时两侧山壁已经如两面竖起的接天长墙,抬头望天,只能看见薄薄的一长片。
令林承业无比郁闷的是,前方已经没有了路,一面布满藤蔓的窄长山壁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眼前。
林承业不甘心的又仔细看了一眼四周,到处都是及膝高的野草,他梦寐以求的那株灵药,根本就连个影子也看不着。
林承业神情焦灼的继续四下张望,时泽则是站在一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作壁上观的姿态。
一路辛辛苦苦地找过来,就是这么个结果!
林承业感觉胸口郁积了一大口闷气,不可抑制的怒火正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他现在觉得透露给自己消息的那人必然是在戏耍自己,像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峡谷,能长草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灵药。
不知是为了发泄,还是依然不死心,林承业拔出佩剑,气愤地朝着生长的密不透风的藤蔓砍去。
林承业的佩剑虽不是灵兵,但锋锐程度也绝非普通兵刃可比,又加上他修为不俗,这样发泄似的全力乱砍,那些青涩的藤蔓如何挡得住寒光冽冽的剑刃,不多时藤蔓织就的绿色墙壁就被他砍出一个大窟窿来。
出人意料的是,密密麻麻的藤蔓后面并不是想象中的石壁,而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从外往里看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林承业的心“咯噔”一下,仿佛绝境中又看见了曙光,同时脸上露出难以掩饰地喜色。
他偏执地认为那株可助他突破的灵药必然就在山洞内,却一点也没想到,如果是在山洞里,告诉他消息的人怎么可能会不事先提示。
但他好歹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兴冲冲地直接就往洞里钻。
他稳了稳激动的心情,转过身来以一种不可抗拒的语气命令道:“你现在给我钻进洞里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有什么灵财宝药,立刻出来告诉我!”
在他想来,以平素里时泽那种怯懦、谄媚的态度,此时必然会听话的进去探路。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一进来就将时泽杀死的原因,与其直接一剑砍了,不如先带在身边发挥发挥剩余价值。
时泽看着洞穴,也是有些疑惑,原本因计划得以顺利进行而有些兴奋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他毕竟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宗门独有的洞天,以前都是依靠各种小心翼翼打听得来的信息,才大致知道这里有条荒僻隐蔽的峡谷,不曾想,一路走过来,居然还有个藏在藤蔓后面的洞穴。
时泽专注地打量着漆黑一片的洞口,但他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没有半点打算进入的意思。
“嗯?”见时泽迟迟不肯进洞,林承业面有愠色:“你敢不听我的命令?狗一样的东西,你是又皮痒痒了吗?”
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剑,若是时泽当真失心疯了的不肯进洞,那他就把后者的手脚筋都挑了,然后扔进洞里去。
反正如果真的要野兽甚至灵兽在洞中的话,只要听到动静,自然就会被吸引,而且,把手脚筋挑了,弥漫出的血气会更加具有吸引力。
林承业的嘴角扬起一丝阴笑,手中长剑略略上提,他已经有些迫切地想要直接采取后一种更加血腥的做法了。
时泽没有在意林承业的谩骂,毕竟比这更难听一百倍的脏话,他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凝视着林承业嘴角阴险的笑容,突然发问道:“你就一点都不奇怪,他居然没有告诉你这有个洞穴?”
“他,哪个他?”阴恻恻的笑容消失,林承业的脸上浮上一层凝重的惑色,他终于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从时泽的话中他仿佛看到一张悄然笼罩向自己的巨网。
“当然是你那个鞍前马后的狗腿子了!”时泽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怎么,难道不是他告诉你的消息?”
“什么消息?”林承业已经有些乱了阵脚。远离宗门身后没了依靠的他握着长剑的右手紧了又紧,以此来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哼,”时泽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只是一株九叶天兰居然就能把你耍的像条狗一样的团团转!”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感觉到巨网从天而降的林承业神情大骇。
他注视着此时面带冷笑、眼神肃杀的时泽,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往昔那个畏畏缩缩、任人欺辱的连养父都死了的野种,此时仿佛突然卸下了多年的伪装,终于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那深邃如古潭的漆黑眼瞳中,仿佛隐隐然有一头潜伏已久的怒龙,此时缓缓地抬起了头。
林承业自幼在宗门里长大,是门中长老的亲孙,平日里素来只有他嚣张跋扈、算计别人,如今骤然发现自己进了别人的圈套,心中难免感到恐慌。
但仅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又镇静了下来,同时内心暗暗摇头:自己居然被一个不过练气三层的家伙给吓住了!真是可笑,果然在这破峡谷里待久了,自己都有些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