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眼睁睁看着罗君婷儿时的记忆,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女孩,原来她的过去,这么悲惨。
也许有这样过去的人不止她一个,但是成为现在的她,却只有她。
正当晴朗以为罗天威将其带走的画面要消失,没有后续的时候,周围的景象迅速拉伸,如同流星一般在晴朗身边划过。
“为什么我要变成这样?”
随后,他便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只见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双眼通红,眼角和四肢不停的抽搐着,身上不下十处伤口,被她随地一把淤泥给覆盖住,华丽的衣衫上已被利爪撕扯的凌乱不堪,其膝半跪在地上,胃里此时翻江倒海,夹杂着口水和鼻涕,还有血泪,不停的干呕着。
在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四寸长的匕首,匕首那尖锐的寒光令人惶恐不安,锋利得可以吹毛断发,可以清楚的看到,匕首上还在不停的滴落着鲜血,不知道是小女孩的,还是狼尸的。
这个女孩是七岁时候的罗君婷,没想到被罗天威带走后,她的生活竟然是如此残酷,好像四周依旧黑暗。
而她,正像是一把在这黑暗中淬炼的杀器,唯有足够无情和冷漠,挥一挥手,便能收割生命,掌握着其他弱小何时进入地狱的时刻,虽然令人发指,又令人同情,为何一个七岁的女孩要饱受这些苦难?
然而在离她十数米远处,罗天威就在屹立在那,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好像松了口气,因为地上躺着的是三具狼尸,而不是她,罗君婷。
罗君婷有时候在想,那个声音的源头会不会是罗天威,可是如果是他的话,那他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何救了她,却如同对待工具人一般,随意使唤。
她也想过逃生,可是这种想法不过数天就被磨灭了,她亲眼看到一个逃生的族人被抓回族内,在罗天威的命令下,硬生生被数名族人凌迟至死,以立罗氏之名。
她也不再相信,那个轻声呼唤她名字的声音源头会出现,哪怕她在等,也觉得只是奢望。
她盯着眼前这三具刚死去不久的狼尸,此时皆是不断涌出鲜血,翻着白眼,足足比她高半个头,很难想象在她是如何在三只高大凶猛的恶狼的血口之下逃脱,甚至将它们宰杀。
那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让得罗君婷厌恶,可是她并没有哭泣,应该是忘了如何去哭泣,在这里可怜和柔弱只会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她干呕到胃里实在没有东西可倒出来,稳住自己那矮小的身形,双目空洞无神,朝着狼尸走去,像是精神上发泄,对罗天威的愤恨,举起手里的匕首,朝着狼尸捅了进去,那疯狂的气势里,像是无数厉鬼在欢呼。
小小年纪的她,心智就已经被磨练到常人都不及的成熟和坚毅,她自知抗拒不了,唯有坦然接受。
哪怕自己是个躲藏在黑暗里的老鼠,也要默默看着那墙缝里的阳光,继续着自己的命运。
她身后站着的是这个氏族的族长,是自己的父亲,更是整个氏族,也许以后罗天威的位置需要她来继承,所以,她必须要比族内任何人一个人成长的要凶残,要卓越,要强大,哪怕是十二罗刹的“影杀术”,在她面前都不堪一击。
罗氏磨练人的手段,堪称把“摧残”这两个字表达到了极致。
十岁的罗君婷被丢到关满精神病的囚牢里,每天在那些癫狂,鬼笑的人的氛围下衣食起居,看着在那漆黑的牢笼里手舞足蹈的疯子,她看着与她一般的族人最后也沦落成为疯子,嗤笑他们无能,也嗤笑自己也是个疯子。
很难想象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足足呆了三个月,四周除了冰凉的石墙,就只有那些凄声厉叫的神经病,她一个十岁大的女孩撑了下来,换作是另一个人,差不多一天就能崩溃,想要撞墙自陨。
从最开始捂着耳朵,蹲在角落里盘坐尽量定心凝神,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可是怎么可能隔绝于耳。
后来她也近乎发疯一般冲着这些疯子吼叫,头发也被自己抓乱,与那些疯子冷眸对视,活的像个囚牢里的野鬼,直到最后,连那些疯子都被她吓得畏缩起来,纷纷躲远她。
三个月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疯掉了,哪怕是被罗天威看好的女儿,也熬不过这般精神摧残,一共有六人从地牢里出来。
最先走出来的五个,有的歇斯底里狂笑,享受着罗氏前辈称赞的目光,有的冷静无言,暗自庆幸和后怕,那种折磨这辈子不想再受第二次了,他不清楚下一次自己还能不能如这次一般扛下来。
其中一个激动的面目狰狞,开始妄言起来,三句话还未发泄完。
“咔擦”一声就被突然出现的女孩扭断脖子,场面一片寂静,所其他四人皆是后退一步,看着这后一脚走出地牢的罗君婷,其体内的杀意连他们都后怕。
“家主,地牢里的疯子,都,都死了。”
一名处理地牢后事的族人迅速跑了过来,那地牢里的上百个疯子,竟然全部毙命,而他们的脸上都好像有种解脱的轻松。
这一切的确都是罗君婷所做的,她不想自己走后看到这些人继续苟活着,像畜牲一般饲养在这地牢里,唯有让他们安息,也许才会再次看到光明。
“你做的很好。”
罗天威仅仅说了五个字,便转身离去,无人敢靠近罗君婷,这次,让得罗君婷在罗氏这一辈的面前,站稳了地位。
只有她清楚明白,能够让她撑到最后的,是她脑海里那个温和呼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她觉得声音的源头肯定真实存在,只要自己够凄惨,那个声音,那个人就一定会出现,然而并没有。
可能连晴朗都不知道,罗君婷十八年后与他相遇的这次连接,直接影响到了二十一年前她生命的轨迹,甚至成为了在罗天威的残酷下活着,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直到现在,她还在等那声音的源头出现,这一等,就是二十一年,她已经开始放弃了,所以也近乎疯狂,吞噬了那么多的煞。
晴朗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画面,那些被罗君婷深深埋在心底,凄惨无助的过去,被他一点一滴挖掘出来。
晴朗很想冲过去,将罗天威按在手下,让他下跪求饶,他凭什么救了罗君婷,还要如此对待她,他们罗氏有什么资格在这同样的苍穹下,支配着别人的命运,为何干涉了别人的命运,却不由他人心。
好像这些生灵活着的方式,似乎并在他所想的轨迹上,准确来说是明大人,是神已经控制不了这些生灵的存在方式了。
他亲眼目睹了,十一岁的罗君婷与同族同年龄的数十个孩子厮杀在一起,哪有半点孩子的纯真,哪有半点孩子的快乐。
他们双眼赤红,手里皆是拿着利器,丝毫不在乎身边这些与自己同吃同住,可以称得上是伙伴的人,毫不犹豫的狠辣刺去,他们眼神里,只有两个字,“活着”。
数十个孩子就在这布满血泪的洞窟中互相残杀着,没人去阻止,也没有任何给他们求饶的机会,哪怕是罗君婷,也丝毫不会心慈手软,因为只要放松一点,自己的可能再也见不到阳光了。
她作为罗氏族长未来最为有可能的继承人,必然遭受了最多的攻击,可是一路走来,已经将她磨练的丝毫不会手忙脚乱,眼中的寒芒只要每次闪过,便有一个身形倒了下去。
罗天威和族内高手站在窟洞外,听着里面的怒吼,哭喊,还有凄惨的求饶声,不为所动,因为他们也是在那样的经历中,生存下来。
最终,只有罗君婷和其他几位孩子一共七人活了下来,身上全是平滑的伤口,破烂而又没有任何防护的衣服上,沾满了其他人还有自己的鲜血,猩红刺眼。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年,她与其他人一般被磨练成了战士,磨练成真正罗氏的人。
每隔几个月的训练,罗君婷和其他同龄人便会被扔到各种角斗场一般的地方,进行残酷厮杀,哪怕是训练中结实到的朋友,也被她亲自手刃。
所以,她麻木了,不需要去接触任何人,她不想去承受自己觉得还能靠近的人,却又在自己眼前永远躺下去,这种像是背负罪恶的感觉,她承受不起。
无数能看到星空的夜晚,她都抬起头,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始终是空的。
如过眼云烟一般,晴朗看遍了她的一生,心里百般滋味,可怜,同情,无奈,压抑,恼火。
不知道罗君婷此刻看到的是什么,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云雾在慢慢消散,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