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倾念转身就走。
池北辙在身后沉声说:“回来。”
白倾念背对着池北辙,咬牙问:“做什么?”
“连声招呼都不打,这就是你对待上司的态度吗?你是不是又想被扣薪水?”
白倾念迅速转身,“你是不是很想和我搭讪,很想让我注意到你的存在?”
池北辙弯着好看的眼角说:“所以你有理由辜负我的心意吗?”
白倾念分不清池北辙的话有多少真实性,想到池北辙这两日来对她的态度,她只当他是开玩笑。
他能风轻云淡,为什么她不能泰然自若?她心痛什么?他们之间早已成为过去,以后的日子他是她的上司,除了工作外,他们再没有任何牵扯。
白倾念放松身体,竭力扯出笑来,低眉顺眼,温声说:“池少,如果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先去工作了。”
池北辙的目光放在电脑屏幕上,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不送。”
白倾念:“……”
白倾念回了诊室,和陈柏陌以及其他几个医护人员一起去了那个土建工程师的病房。
土建工程师头部和四肢受伤,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如今处于昏迷不醒状态,早上时被转移到普通病房,顾氏承担了土建工程师住院以及日后恢复治疗的全部医疗费用,并且特意叮嘱过不惜一切代价治疗土建工程师。
除了病人的亲人家属外,仅仅一个早上顾氏就来了不少人问候,到了中午就餐时间时,顾景曦也过来了。
南月到底还是难以让顾氏董事会信服,在一片的反对和掐架声里,南月最终做了顾景曦的助理,顾景曦来医院探望土建工程师的时候,南月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
白倾念和陈柏陌简单说明了土建工程师的病情,顾景曦听后知道土建工程师已经没有大碍,顿时松了一口气。
回到陈柏陌的办公室,她拉着白倾念的手说:“倾念,辛苦你和阿陌了。你们不做生意,不懂一个人的死对公司造成的影响,尤其还是土建工程师这样的身份。他若是死了,先不要说他的家属,连房地产开发商那边都不好解决,到时事情若是闹大了,安全部门再来彻查顾氏,不仅顾氏的合作商和消费者会因此质疑顾氏,就连银行那边都无法贷款,顾氏的资金若是运转不过来,所有危机接踵而至,顾氏就毁了。”
白倾念听得心惊胆战,但同时想弄死土建工程师的念头又上升了不少。
顾景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毫无保留的和她分析了利弊后,顾景曦说:“为了安全保障,我从顾氏调来几个保安过来,24小时轮流保护土建工程师的人身安全,但是也免不了你们医护人员中有顾氏的敌人,所以倾念,我还要请求你和阿陌多照看土建工程师,所有的治疗过程,我希望你们能亲力亲为。”
白倾念被顾景曦握着手,掌心里出了一层冷汗,担心顾景曦察觉到她的异常,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在顾景曦诧异的目光下站起身,掩饰性地倒了一杯水递给顾景曦,笑容有些牵强,“我身为一个医护人员,自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拯救病人的生命。”
顾景曦放了大半心,找借口支开南月,把南月和母亲的几根头发分别交给白倾念,又说了几句“有结果了联系我”之类的话,便要回公司。
南月在门外看到顾景曦出来,笑着问顾景曦:“既然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要顺便去看看池少?”
刚刚杜华来送餐给白倾念,说是池少的吩咐,白倾念道谢后想到池北辙如今喜欢找茬,她就去亲自感谢池北辙,只是站在门外再次听到柯雅韵的声音,一问杜华才知道两人在里面吃饭,就又回到了办公室。
此刻听到顾景曦要去看池北辙,白倾念想到池北辙和柯雅韵正腻歪着,或许吃过午饭后再运动运动,她立即找了各种借口阻止了顾景曦,好不容易把顾景曦打发走了,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回到办公室准备用餐,看到陈柏陌不知何时动起了筷子,她的嘴角一抽,“你身为一个男人,和我这个女人抢吃的,真是差劲透了,而且你正和谢瑶掐架,我要是你,非得绝食几天,来证明自己有多深情。”
所幸池北辙早料到陈柏陌是走到哪蹭饭到哪的货,让杜华送了两人的餐饭过来,陈柏陌看到白倾念坐在了对面,端起碗吃饭,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我要是你,我直接去了池少的办公室捉奸,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白倾念抓着筷子的手一抖,低下碗的时候,陈柏陌顺势夹了片牛肉放到她碗里,她盯了很久才夹起来吃掉,“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很正常。”
“谁说柯雅韵没有嫁人?她不仅嫁了,如今正在和前任丈夫闹离婚分家产。”
听到陈柏陌这样说,白倾念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咽下去,“柯小姐有家室了?”
白倾念说完,想起池北辙早上说的喜欢已婚女子,心下了然的同时,胸口便是剧烈一痛,眼眶里酸楚的厉害。
她还以为他那话只针对她一个人,岂料他对其他已婚女子也感兴趣,并且用事实证明了她的自欺欺人。
陈柏陌看到白倾念的失神,故意拿话刺激她,“柯雅韵的老公还是T氏商政场上有权有势的江氏集团的总裁,看来池少是遇到真爱了。这事若是公开出去,毁了池少的名声是小,我瞧着江修泽对柯雅韵也不像没有感情,若是知道自己的老婆做了别人的地下情人,他会善罢甘休吗?”
白倾念猛地一用力,自己把自己的舌头咬到了,陈柏陌正神采飞扬地说着,看到白倾念的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平日里一双透亮的眼睛雾气蒙蒙的,没有焦距地盯着满桌精致的食物。
陈柏陌没有想到如今的白倾念竟然这么脆弱,当即一慌,站起身大步走过去柔声安抚她,“好了,我开玩笑的,没有那么严重,回头我提点池少几句,他会注意的。”
白倾念不知道是不是将要弄死土建工程师的缘故,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可贵起来,此刻被陈柏陌拥在怀里,她想到或许以后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她的眼泪流得更多,脸贴在陈柏陌腰腹间哭了半天,她竭力掩饰起声音里的决绝之意,轻声说道:“阿陌……哥,如果你对待谢瑶像对待我一样,你们也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陈柏陌微微一怔,觉察到白倾念情绪不好,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白倾念午睡,他一个人带着其他几个医护人员去查房。
晚上八点钟,临到下班的时间,白倾念打发了土建工程师病房里的所有人,一个人到了病房,站在离土建工程师的病床几步远的地方。
她把病房内所有的灯都关掉,窗外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她走近几步,借着夺目的闪电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
她看过病诊,土建工程师今年27岁,和妻子有个半个月大的儿子,事业和家庭都很成功。
土建工程师的脸虽然大半被纱布包着,但露出的小半部分陵角轮廓很是分明,肤色白皙,即便是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依然可以看出他出众的外貌。
白倾念拼命忍住眼中快要滚落的液体,一步步走过去,抬起手够到土建工程师的点滴瓶,把输液管拔掉的时候,她再次看了年轻的男人一眼,声音里渐渐带了哭腔,“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无辜的。我杀了你,你的妻子和儿女都将无依无靠,我用我这条命都无法还清,但是请你放心,在我为你偿命之前,我会安排好你家中的一切,保你家几辈人衣食无忧事事顺心。你若怨便怨吧,我甘愿下十八层地狱,哪怕永世不得超生。”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臂,脑子里装满父亲和母亲出事的那个黄昏,装满她跪在地上请求顾景年救林家的画面,也装满顾景年逼着她打掉池北辙的孩子时,她歇斯底里的哭声,过往中所有破碎的画面拼凑起来,一段一段全是痛和恨。
泯灭良心又怎么样?她尝过世间最大的苦痛,连曾经守护她,说过无论怎样都会不离不弃的池北辙都开始放下她了,她的生命里再没有可以坚守的东西,她还要信仰和人生做什么?
干脆全部毁了吧!只要她赌赢了这一次,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将结束。
白倾念手指颤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将手中快要被自己捏碎的氰化钾注射液输进去,她的脊背冒出了一层冷汗,浑身的力气全部被抽走,突然“嘭”地一下跪在地上,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二十分钟后,白倾念神智恍惚地从病房里出来,脚步虚浮地往楼梯道里走,她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一层层看不到尽头的楼梯。
此刻的楼道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脚步极轻,感应灯没有亮起来,四周凛冽的寒风从未关上的窗户里吹来,摧枯拉朽一般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