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曦找到了林音母亲的住所,把你们的近况,以及这短短几个月来发生在林音身上的事全部告诉林母了。当然,我猜想她一定会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顾文远,之后再怂恿林母带林音离开。林母爱女心切,势必会被顾景曦利用。”
顾景年的刀工本来就不好,听到池北辙这一席话,刀刃一偏,割到了手指。
他沉默地放下刀,开了水龙头在水下冲洗,看着鲜血随着透明的水一起流掉,他冷笑了一声,又带着些许苦涩,“我以为林母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了。不知道林音见了她,会不会很高兴。”
“我不想逼她,让她自己选择吧!她若是跟林母走了,我追过去就是了。总归人是我的,林母能带她去哪?”
池北辙不赞同顾景年的看法,一脸凝重地说:“很明显顾景曦是有备而来。林母一旦把人带走了,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吗?”
“不然怎么办?”顾景年刚刚的声音还是平稳低沉的,此刻他突然抬高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池北辙长眉一拧,看到抬起头的顾景年一双眼睛不知何时红了,他指尖的烟一抖,突然接不上话来。
顾景年走过去把厨房的门关了,虽然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声音里还是有些颤抖,“先是找男人强暴她,之后又制造车祸,今天我只是转身接了一个电话,空中就掉下来一个花盆,若不是我反应快,她连命都没有了。”
“池北辙,你能救她几次?而我呢?就算时刻守着她,她也还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如今林母过来了,她想把人带走,未免不是好事。只要顾景曦不再动她,我追她一辈子又何妨?”
“你说得对,只要林音和自己的母亲离开了,林音就安全了,但如果我告诉你……”池北辙顿了一下,深凝如渊的眼眸颤动,透出浓烈的犹豫和挣扎。
这一犹豫间他想起杜华说的话,只要他不再插手,林音就会是他的人了。
但他不就是为了林音而活吗?若是林音不幸福,他又怎么安心?
池北辙握住顾景年的肩膀,一字一字地说:“如果舒玉打算让我跟林音结婚,你有能力阻止吗?就算有,也不过是带着林音离开。与其那个时候离开,倒不如现在就走。”
“她要你和林音在一起?”顾景年声音艰涩地问出这句话,当下就有些犹豫了,“我是有打算带林音去伦敦,但那是一个月后的事。”
“你还有什么顾虑?”
顾景年皱着眉说:“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难免林音不会怀疑。她若是知道林母来了,也未必会毫无牵挂地跟我离开。”
“你可以瞒着她,在林母来之前就把她带走。”池北辙见顾景年还在犹豫,他略一沉吟,低声问顾景年:“你是不是想让林音和母亲团聚?”
“景年,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好,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但她既然已经认定自己的母亲死了,就没有再让她知道的必要,何况她母亲的出现并不是好事。”
“你尽快做决定吧!我估计林母要不了半个小时就赶到这边了。”
“这么快?”
池北辙点头,“所以若是决定要走,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其他的我都会帮你们安排好。”
“好!”
顾景年出了厨房,弯身抱起白倾念往卧室里走,“跟我一起收拾下行李,我们现在去伦敦。”
白倾念没有想到上一秒还说要吃饭,此刻却又像是逃亡一样,等到顾景年把她放在卧室里的沙发上后,她抓住顾景年的手问:“怎么突然要离开?不是说一个月后吗?”
顾景年随口扯着慌,“你记错了吧?我昨晚跟你说过是今天晚上的机票,只是没有想到池北辙会过来。刚刚他问起我们日后的打算,我才记起来。”
白倾念估摸着自己怀孕的可能性很大,最近一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或许顾景年确实说过,只是她忘了。
她“哦”了一声,算是答应,看到顾景年把行李箱拿到自己眼下,又去衣柜里拿了衣服过来,她便动手整理。
十分钟后,顾景年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搂着白倾念下楼。
站在客厅里的池北辙打电话到航空公司那边订机票,看到两人下来,他简单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他转身看着白倾念。
顾景年看得出池北辙有话对白倾念说,他迟疑片刻,放开白倾念的手说:“我忘了拿上个月你送我的那条领带,你先在楼下等我一会。”
就算白倾念失忆了,但终究和池北辙相爱过,他心里再不好受,在这种时候也不能不给池北辙一次告别的机会,这既是对白倾念爱自己的肯定,也是一个男人应有的风度。
他看到白倾念点头,抬手摸了摸白倾念的脸,之后上了楼。
白倾念站在楼梯道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因为脚上有伤,她只能把大半的身子都靠向楼梯栏杆,但即便这样,站得还是有些不稳。
池北辙伸手去扶,手握在她的手臂上时,僵了一下。
几秒钟后,手下突然用力,把白倾念抱到了怀里,“音音……”
他知道,她这一走,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若不去伦敦看她,或许他们这一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白倾念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觉察到池北辙的肩膀在颤抖,她心中掠过一抹尖锐的疼痛,终究还是伸出两条纤细的手臂,慢慢地抱住池北辙宽阔的肩膀。
他的手臂还是跟以前一样,像是铜墙铁壁般禁锢着她,以前她那么爱他的拥抱,如今却只剩下淡淡的怅然。
原来过去的,真的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爱过的感觉再怎么深刻,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池北辙又叫了一遍,声音渐渐有些沙哑。
“嗯。”
池北辙有千言万语都来不及、也说不出来,他只是用力地将白倾念抱住,那么轻,又那么深情地说:“林音,我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在离间你和顾景年的感情,但我知道以后没有机会了,我想再最后对你说一遍。”
“林音,我爱你,以前、现在,哪怕以后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我爱的女人还是你。”
“我曾经说过说过今生非你林音不娶,没有你林音,我活不下去,但如果我好好的活下去,是你对我唯一的期待,那么我会一直守着对你的承诺,一个人孤身到老,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我……”
“嘘……”池北辙抬起手指在白倾念唇上压了下,唇间美好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流连,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吻上她。
他再次用力将她搂到胸膛,“我知道你想说‘对不起’。音音,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这些年我走着一条爱你的路,不死不休,忘了退后和转弯,最后终于走到了尽头。不要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了。”
她让他好好地活下去,可她离开了他,他如何能好好的?所以再给他最后一个拥抱,让他用这几分钟,来支撑自己漫长的一生。
他想起五年后再次相遇的两次。
第一次他喝醉了酒,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哑着嗓子叫她“音音”,醉酒时的他,把那个拥抱当成了一个梦,以为她回到了他身边。
第二次在拍卖会后,他在花园里找到她,也是这样抱着她说让我抱一会。
这是第三次说让我再抱一会,他们以前爱到至死不渝,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连一个拥抱都成了奢侈。
白倾念的脸贴在他的胸膛,想起以往他会霸道地拥她入怀,如今他却用那么卑微的语气祈求一个拥抱。
她想哭,又竭力隐忍着,声音嘶哑,但异常清晰地说:“阿辙,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林音今生能与你相识,并且相爱一场,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池北辙放在她后脑勺上的手指一僵,最好的男人又怎样?总归不是她爱的。
他的眼睛里酸酸热热的,来不及回应她,滚烫的液体流了出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刻意隐忍着,在即将与她分离,永生不得相见的这一刻,他不想再压抑着自己。
白倾念感觉到头顶有一滴一滴的眼泪落下来,她知道他在哭,更紧地拥住他。
几分钟后,池北辙放了手。
他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他带着薄茧的大手抚摸上白倾念的脸,这次没有再多做停留,很快收回来,声音清晰刻骨,似乎把这段长达十年的爱情,这漫长一生的深情,全部融在了最后那两个字里,“再见。”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
白倾念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曾经的欢爱缠绵、海誓山盟,像是电影镜头一样,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回放,直到停止的那一刻。
白倾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脚伤的缘故,她站不稳,扶着楼梯栏杆,慢慢地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任由自己失声哭出来。
顾景年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侧,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里,一手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地说:“哭吧!我会在身边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