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太君这么一说,碧喜好生害怕呀!”碧喜笑眯眯说完,捂着胸口打了两冷颤。
老太君笑睨她一眼,唤碧欢给她拿拐杖,起身去了床边。
“你这泼猴儿,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罪呀。”老太君举着手,跟安抚小奶狗似的,摸着孙儿的脑袋。
白鹤川无奈,抓过她削瘦的手,摸着手背上纵横交错的经脉,脸上生出几分俏皮,”祖母,我摸了摸你的脉象,你能活到一百二十岁。”
闪烁的荔枝灵眸,比天上的婵娟还亮,纯净中透着真诚,不染一丝尘埃。
宛似一抹穿透阴霾的阳光,映入老太君的心坎里。
“你这张小嘴儿,比蜜饯还甜。”老太君开怀大笑,直教墙外旁逸斜出的迎客松,都合不拢嘴。
七十,古来稀。
她,半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活的是心境。宁缺在她眼里,还是个小不点,说的天真无邪,故没往心里去。
雄鸡一唱,三更如约而至。
老太君眼皮子沉重的很,昏昏欲睡。南宫九细细斟酌了一番,和声细语:“娘,都三更天了,您快回去歇息。这儿有我和枫郎呢,缺儿都睡着了。”
老太君揉了揉太阳穴,替白鹤川掖了掖被子,轻声道:“那我就回去了,你们多注意些。”
老太君撑着倚把儿站起来,接过碧喜手中的拐杖。临走前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去。
南宫九淡淡看了一眼晃动的珠帘,轻声道:“到底是该放手了,缺儿长大了。”
白止看了一眼睡得正酣的儿子,双手搭上她的肩,手劲拿捏得当,话语亦是如此,“这孩子,自小是个菩萨心肠,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凡事都有个适应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南宫九眼尾瞥了一眼肩上的手,话里满是心酸,“当初要是鹤川没带着陌川出去玩耍,陌川……”
提到“陌川”二字,她就心如刀绞。
白鹤川和白陌川是双生子,打出生起哥俩就形影不离。
五岁生辰宴时,白鹤川带着白陌川悄悄溜出府,等王府的人找到时,只有白鹤川躺在血泊里,白陌川不知所踪。
白鹤川头部遭到重创,九死一生。白止倾尽所有,在鬼谷前跪了整整七日,鬼医才出手相救。
然,治好后,白鹤川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
白陌川,自然成了整个宁远候府的心病。
白止俯身将她抱起来,踢了踢椅子,转瞬落座。
“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鹤川醒来看见多丢人!”
南宫九泪眼婆娑看着他,鼻尖绯红。她努力憋住眼泪,哽咽道:“我不哭!”
白止抬起手指,拭去她眼睑下的残泪。半捧着她的侧脸,指腹轻柔摩挲着淡淡的泪痕,道:“我们结为连理,已十九载。九儿依旧美的让我神魂颠倒,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小九儿啊,嗯~”
南宫九眼波流动,娇嗔道:“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要女儿!”
白止描绘着她的黛眉,含情脉脉注视她的双眼,笑的温柔,“正值壮年,还未老。”
“真是不害臊!”南宫九耸拉着脑袋,埋进他的肩头。她眼里有泪,不想让他看见。
她,也想要小棉袄。
陌川失踪那年的隆冬,她在东苑的莲湖边赏雪,不慎跌进湖里。
落下了病根,宫寒。
自那以后,葵水三两月才来一回,量很少,小腹绞痛,冰冷。
白止感觉肩头微痒,笑意发酵。喉头低沉,嗓音磁性,含着诱惑,“咦~九儿害羞了,又咬我。”
南宫九加重了力道,狠狠咬了一口,声音有些含糊,“哼~再闹,我咬死你。”
“你咬得太轻了,给我挠痒痒呢!”白止满脸宠溺,捋了捋她的青丝。
“枫郎~”南宫九低低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嗯~”
“我靠着你睡会儿。”南宫九蹭了蹭,环住他的腰,像只慵懒的猫儿。
“好!”
白止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深深浅浅的呼吸变得均匀,似睡着了才作罢。
满室静谧,烛火微曳。
淡淡瞥了眼床上熟睡的儿子,白止右手撑着倚把站起来,抱着怀中人回了房。
床上的人儿睡颜极美,他注视了小半刻,才放下床帐走出去。
白止负手立在院里,迎面吹着凉风。左肩,之前南宫九靠过,他抬手捂了上去。
触感凉润,她哭过……
东方,既白。
连衣巷口,早点摊子陆续张罗着生意,锅炉里冒着袅袅雾气。
摊主见女行乞者捧着一个干净的碗,停在自己的包子铺前。掀开蒸笼,夹了两个肉包给她。
“谢谢,谢谢!”
女行乞者捧着包子离开,呢喃,“宁认行乞的娘,不认当官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