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踏进这光阴幻化郁郁葱葱的小路时，轻声哼唱了起来。
中午刚过，大部分人开始了午休。加上这条路位于医院最后面，所以很难看到行人。
Silence看着地上闪烁的光斑，像小时候那样蹦跳着踩上去。
几分钟后，她迈着舒缓的步伐仰着头走着，走着。
忽然，瞬间，她的笑容僵住，她环视四周，聚精会神。身体颤抖起来。
不知何处，可能是从旁边的居民楼中传来的声音。
“《哥德堡变奏曲》。”
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似乎想为她洗去所有尘埃。
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X.哥德堡变奏曲。”
她记得这一小段，
“古尔德晚年演奏的《哥德堡变奏曲》。”
那是第二次会面，当她躺下后，X蹲坐在床边的角落，手机里传来的便是《哥德堡变奏曲》。有一小段，他反复听着。当silence睁开眼时，看到X的手里夹着燃尽的摇头，泪水一滴滴打在他的手上。当时她觉得X像是神经病，并暗自庆幸能够保持这样的距离。X抬头望着她说出了那句话。
现在，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同样的音乐。她也不知道为何落泪了。
忽然想起，倍觉心痛。
很快，钢琴声消失不见。
风吹枝叶的嗖嗖声逐渐清晰。
Silence抬头目视太阳，觉得晕眩。竟笑着倾倒如花瓣升空。
Silence望着窗外的雨夜，缓缓点着香烟。
她清楚记得，这是她出院后的第九个雨夜。是她第三次站在这里，有两次是在出租车上，一边呕吐一边欣赏。还有一次是淋着雨走回来然后感冒发烧，在房间里躺了一周。
“要是我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就解脱了。”她看着雪儿递来的药片说道，她的嘴唇已经干涩起来，脸上也很难看到血色。整个房间弥漫着腐朽的气味。“我奶奶死的时候也是这样。”
“不要瞎说，你只是感冒了。”雪儿扶silence坐起来。“把药吃了就好了。”
“好了？”silence看着药片，“那是什么意思？可以继续工作是吗？”
“我们可以去旅行的，silence，像以前一样。”
“雪儿。你说我就这样死掉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没人会在乎我们的生死，对吧。你无父无母，我呢，也算是了无牵挂。娜娜呢，比我们都惨。还不完的债。”
“silence。”雪儿哭了起来。“不是这样的。等我们赚了钱，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傻瓜，我只是说说，又不是真的死掉了。不许哭了。让娜娜看见又要说你了。”
卧床一周，silence反复听《哥德堡变奏曲》，当她再听那段音乐时，那种奇妙的感觉却越发微弱，乃至最后毫无感触。当她无法从那段音乐中获得慰藉时，她觉得自己是失去了X。进而哭了起来。
“幸福是要靠自己创造的，整天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博人可怜，这样的东西能够拥有什么？爱情，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大家都是平等的。笑到最后才笑的最好。而你，就会哭。和雪儿一样白痴。”娜娜一边督促silence起床一边训斥道。“我们不是大小姐，不要多愁善感。那样你会活不下去的。勇敢点，爱情是狗屁。”
而新出现的情况就是当她卖唱时，尽管比以前更冷漠，但却越发让人喜欢。甚至娜娜都问她是不受高人指点。
她不明白，为什么想寻找的事物越努力越遥远。可人还得活着，她喝酒比以前喝的更多，但却更难买醉。经常等客人走后，自己还得和娜娜喝一点才能失去最后的清醒。
她喜欢上了浓妆，开始醉心于打扮。有时从ktv洗手间出来照镜子时，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毫无血色，完全的白。她才觉得踏实。而当她回到房间，望着镜中的自己，几次用力抓自己的脸。直到她再次酗酒住院，这种情况才算得到缓解。
等待总是漫长的，尤其是归期明了的空泛的等待。Silence觉得自己应该尝试一次，经过反复思考，她做出了选择。短信发出已过八个小时，始终没有回音。
“为什么不是雪呢，雪来了，他就会来的。”
Silence忽然抓起手机。再次看了看发给X的那条短信：我想我等不到除夕夜了。我想问你，我能来找你吗？假如你愿意的话。
这是她发出短信后第30次查看，尽管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她还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表达有没有错误。
“no name ，no time，no why。Just so。”silence被香烟呛到如被掐住喉咙呕了起来。她伸出胳膊，把手机悬在空中。“it is to say goodbye。”
就在她笑着准备松手的瞬间，手机屏幕亮了。
她急忙收回身子，打开手机。轻声读了起来，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未来一周我在西湖附近的旅店。到了告诉我，我去接你。X。”
“到了告诉我，我去接你。”silence又重复了一遍，“雪儿，雪儿。”silence大喊道，急步冲进雪儿的房间。
“我不用去格陵兰就能找到他了。”
“找到又能怎样呢？”这声音是从娜娜房间传来的。“不要忘了你是什么人？”
“我们是同一类人。”silence若有所失的喊道。
“明白就好。可我不会送货上门的。”
凌晨四点，silence推着箱子走出房门。这个箱子刚买不久，连标签还未摘掉。但她更喜欢窗下的旧箱子，那是她考上大学时，爸爸买给她的。当她离开大学时，也是用它带走了一切。想到这里，她想起了离开大学时的情景，那是晚上，快到晚自习时间。她告诉舍友自己不舒服，等大家都离开后。她把能带走的一切包括牙刷牙膏乃至半圈卫生纸都装了进去。当她含泪走出宿舍，看到宿舍门上的名单时，用指甲将自己的名字涂掉。她多么向告别，可是她不敢，她怕舍友一旦安慰，自己没了离开的勇气。当她坐上回家的火车时，才发信息给舍友：很高兴认识你。
举行完父母的葬礼，silence在县城的超市当收银员赚钱供妹妹读书。当妹妹读大学时，她便来到新城市开始旧生活。就在妹妹读大二时，silence恋爱了。说是见家长，结果被男友带到偏远的山村卖掉。一个月后，她被救出来，但已经无法像常人一样生活了。她去找妹妹，但被妹妹禁止踏入校园。她觉得整个城市都知道了自己的丑闻，所以选择离开。但还是赚钱供妹妹读书。因为长得漂亮，成为酒店前台。又遭人嫉恨，失去了工作。当她食不果腹仍想着妹妹的学费乃至除夕夜仍徘徊在大街上时，遇到了娜娜。为了钱，她失掉了尊严。或者说为了妹妹，她愿意失去尊严。或者说，她早已失去一切只是明白的有些晚。赚到钱，交了学费，给妹妹换了手机，又买了几身衣服，尽管妹妹没有感激涕零但还是收下了。她觉得这样的交换是值得的。
现在，当她推着箱子受着娜娜的嘲讽离开时，她觉得娜娜是对的。可她确实没毅力像娜娜一样。或者说，她知道自己迟早会变成另一个娜娜。只是在此之前，她想逃得远一些。当她走出电梯来到街上等出租车时，她犹豫了。
“是呀，找到又能怎样呢？这是沼泽，挣扎的越厉害，陷的越快。管他娘的，大不了多喝些酒罢了。人生何求呢，X先生。你要是个老头该有多好。不，你应当那样英俊，那样忧郁，但是你得爱我，明白吗？爱是什么？爱就是。。。。”silence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滴，“假如要失去你，就让我死在你的怀中。对，就是这样。”silence这才发现脚下雨水已经漫上人行道开始在脚下汇集。“现在是夏天，嘻嘻。”她笑了起来。“你就不用捂得那么严实了。你那么帅，也不帅，只是我喜欢罢了。我们要是手拉着手光明正大的走在人群该有多好呀。只要你不问起我的丑事。。。”想到这里silence吸口冷气，“我把命运交到你的手里了。我听你的吩咐。即便你让我死，我也不在意。只要你是爱我的。你那么富有，假如想要，女孩子一抓一大把。我多么可怜呀，可是，你同意我去的。我并不是非去不可。是你说我可以去的，还说接我的。你总不至于把我再卖一次吧。我已经卖不上好价钱了，而且我也开始讨厌喧嚣了。一周，是七天，一天是24小时，每个小时是60分钟。每一分钟又有60秒，而每一秒有无数个瞬间，我这样讲对吗？我只希望有一个瞬间，你爱我，我也爱你。就足够了。你很富有，所以假如你爱我便是真的爱我，这显而易见，对吧。而我爱你。。。肯定比你爱我更深。假如你也爱我，那就是世上最深的爱情了。永恒是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对，但也是我和你，假如你爱我的话。可是，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可是，我怎能不希望你爱我。太复杂了。”silence感到寒冷，跺了跺脚。她低头看到水中自己的面容随着涟漪一遍遍起伏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这就是你。一个可怜虫。”
silence像迎面开来的出租车招手。
“去火车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