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宸没跟张晨光说过明确的目的地，车就在晚高峰走走停停，像是有目的地一样，明确又混乱。
李嘉宸和平时一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坐在副驾驶的郝悦嚅了嚅嘴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和几分钟前的晁水没什么区别。
豪车为了确认身价不菲的主人在休息的时候不受到任何影响，隔音效果好到好像把他们都隔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千夫所指，像是被带有怨气的乌黑长发缠紧，勒到喘不过气，满面青紫。
和大街上那些急着回家吃饭抱孩子的人，隔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边嘈杂热闹，一边寂静无声。
像极了那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无数的远方，和无数的人们，都和我们有关。
车里死寂的沉默是被李嘉宸忽然响起的手机打断的，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快被两个灼热的目光烫出窟窿了。
李嘉宸缓缓说出来电人的名字，“沈齐言。”
郝悦猛的一个倒抽气，差点背过去。
“的经纪人。”李嘉宸补充道。
按下了接听键，果然是Lulu的声音，李嘉宸抿着薄薄的嘴唇，“嗯”，“我看到了”，“好”，言简意赅的回答和每次晁水看李嘉宸在处理工作的样子一样。
就在晁水跟郝悦都觉得自己多余的都该跳车的时候，李嘉宸终于说了一个长句子，“晁水和她小闺蜜都在我旁边，我现在开免提。”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晁水甚至看了一眼李嘉宸的手机，确认他的手机听筒那里至少从外观来看没坏之后，她率先开口，声音像是掉落在平静湖面上的一粒水滴，“沈齐言，你有什么想法吗？”
“对不起，害你们也被连累了。”这是沈齐言的第一句话。晁水看了一眼郝悦，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在下眼睑上映出一小片弧形。沈齐言接着说，“King神，我想公开。”
“不行。”李嘉宸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晁水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让他别再说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晁水知道李嘉宸在面对工作的时候有多不近人情，怕他再说出什么话刺激郝悦。
郝悦这时候像是活过来一样，对着手机喊，“沈齐言你要公开什么？你疯了吗？你现在是单身！你永远是单身！”
晁水瞠目结舌的看着浑身发抖的郝悦。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郝悦比她想象中的强大，她在竭尽所能的保护沈齐言前途。晁水松开李嘉宸的袖子，因为她知道现在李嘉宸说什么郝悦都能接受了，说不定还要感谢他。
李嘉宸平静的对着手机，“沈齐言，你要谈恋爱，哪怕你要结婚，或者明天你儿子要出生了这都是你的人身自由，这是我作为你是我女朋友高中同学的身份来跟你说的话。”
晁水和郝悦一言不发的看着李嘉宸，她知道接下来，作为工作上的甲方和乙方，李嘉宸一定有更严重的话要说，她有些于心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场暴风雨，黑压压的天空下，细密如牛毛的雨水顺着助纣为虐的风会打在每一个人身上，没有幸存者。
直到李嘉宸拍了拍晁水的手，他的手一直比正常人的温度要低一些，却能给晁水带来熟悉的心安。拍了几下，他的手就没再拿开，大手覆在他的小手之上，直到晁水睁开眼睛，告诉他自己没事了。
李嘉宸才继续有条不紊的说，“根据韵鹤和你作为沈齐言品牌的合同上，明确有你不可以有公开确定感情的这一条款，如果你不信的话你可以问Lulu。”
电话那头沈齐言还没说话，Lulu一声“对的”就从电话里传出来了。
晁水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却无师自通的听懂了沈齐言品牌是什么意思。在势力庞大的资本眼里，那些在舞台上熠熠生辉引得无数粉丝尖叫的明星不过是个活体品牌。比起人身自由，比起感情和快乐，维护自己的正面形象，保持粉丝对自己的忠诚度，提升自己的带货能力，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情。他们不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个不能有任何污点的品牌。
现实而残忍。
“而我也知道，你身上不止韵鹤一个代言，手机，饮料，餐饮品牌，牙膏，鞋，甚至APP，那些厂商中应该也都有这些条款，你现在一个冲动就想公开？然后呢？倾家荡产的去赔？拿什么赔？你往后的路会布满荆棘，就算你还能拍戏，但是也会被所有品牌方拉黑，没有品牌方青睐，你的资源能好到哪去？还是打算后半辈子送外卖？开网约车？”李嘉宸的薄唇一张一合，刻薄的完美展示了自己工作上的专业能力，如果不是晁水在他边上看见他确实是脱口而出的这些，一定会怀疑他是照着齐思思给的稿子在读。
电话那头沈齐言就像是被静音了一样，从李嘉宸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没在听到过他的声音。
李嘉宸挂了电话，让沈齐言自己去冷静。
郝悦终于忍不住，咬着手指头无声的哭泣。不知道是难过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可是晁水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能让李嘉宸把合同撕了，然后大无畏的跟沈齐言说去恋爱吧，去公开恋情吧！也不可能坐着时光机回到发布会，用最正规的商务礼仪把他领到会场，顺便把郝悦拉远一点。
说到照片，晁水忽然像是被雷劈中一样想起来了所有事情的关键点，那天在后台，除了郝悦和那座大厦的保安之外，就只剩下韵鹤和沈齐言身边的人，郝悦和保安都不可能拍照片发到网上去。
——那会是谁？
车在小区楼下戛然而止，郝悦拉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李嘉宸第一次看了一眼晁水的这个小闺蜜，他心中生出一丝欣赏，因为他喜欢能分清主次的人，在这一点上，这个小闺蜜比沈齐言要强。
如果李嘉宸这时候把这句话说出来，晁水能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笑出声，然后给李嘉宸讲两个小时郝悦高中时候追的全校风云的光荣事迹。
而李嘉宸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次的事情谁都没想到，如果你不介意自己被曝光的话，这场风控我能做好。”
郝悦都快哭出来了，晁水使劲拽着她才能没激动的膝盖一软跪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