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梁川,鱼仙山。
名头虽然响亮,但仅是霸占了此山的妖怪自诩的,这妖乃外宗修行者,平日多有杀戮,已是罪孽缠身。
所以当今夜它被天上血雷劈成灰烟的时候,小妖们慌乱逃窜,心道作妖不能太鱼仙,遭上苍惩罚了。
一道黑衣人影却与众妖反道其行,轻甩了下衣袖,无与伦比的剑劲宛若春雨蚕丝,瞬间笼罩了此山。
凡为恶者的妖怪,身躯皆化为了齑粉,罪孽较轻者,被毁去了血海,打回原形,至此鱼仙山妖窟覆灭。
掌柜的没有深入进去,就站在鱼仙山的边缘地带,抬手布下封锁天地八方的道阵,随后静看山中变化。
“老国师,你看我宗当年保下的孩子成长得如何?是否有资格进入太庙,觐见姜氏,执掌唐尧琴?”
话落罢,便见脚下的泥土地开始松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一棵紫红色的豌豆树顶起头上的石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长到半人高方才停止。
只听啵的一声,树上一块豌豆荚仿佛被里面的果实撑裂开来,但细看就会发现,这里头的东西并非一粒粒饱满圆润的豌豆,而是一位雪鬓霜鬟的老者从里走了出来。
他嘿呦一声,跳到下方的叶子上,轻飘飘的,宛若没有重量,但在掌柜的眼里却有楚地一国的份量。
“皇甫的成长确实超乎我的预料,能为他开启一次太庙并无不可,但要执掌唐尧琴便看他的造化了!”
掌柜的笑了笑,对这位如此不咸不淡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他若有意相助,皇甫策定能带出唐尧琴。
奈何,这老国师只忠于皇族,修为虽然只达到金丹的程度,却是于国于隐宗来说都是不可缺失的人物。
蓦然,鱼仙山多出了数道堪称不俗的气息,在这些强大气息下,又混杂着几百位先天修行者的气息。
很快,后者那些较弱小的气息渐渐衰弱下去,最终飘散在天地间,失去了温度和生气,紧接着,鱼仙山剧烈震颤起来,周遭空间忽现纵横交错的裂痕,映照洞天景象。
隐约可见交战的人影。
老国师盯着虚空裂痕内似神似魔的年轻身影,轻叹一声,说道:“他的魔厄之血已然苏醒,依照当年之约,他不再是楚国子民,叶先生,还请将这道圣旨转交于他!”
又一块豌豆荚撑裂开来,掉出一张指甲壳般大小的谕旨,然后遇风渐渐长开,飘落到掌柜的左掌上。
“刀子嘴豆腐心,你若真得把策儿当作半个弟子就该助他一臂之力,让世人明白楚国并非易与之辈!”
皇帝将圣旨交由这位带来,后者理应在皇甫策面前宣读旨意,但这位没有这样做,显然是知道了他要干什么。
老国师转身走向一块裂开的豌豆荚,说道:“此事无须再议,还有告诉皇甫,浩儿将正式入我门下!”
待紫红色的豌豆树缩回土里,掌柜的不客气地骂了一句老顽固,连陛下都做了决断,他还在犹豫什么。
就在这时,扩散出去的神识丝线捕捉到一位熟悉的气息从虚空裂痕里逃脱出来,轻笑了声,抬掌落下。
山林间猛然刮起天地罡风,此风为阵又为牢,朝黎门主的元神压来,后者掀起精神风暴,却收效甚微。
片刻后,掌柜的隔空抓来一个银灰色的风茧,茧内囚困着一道虚幻小人,这小人正是黎门主的元神。
“是你,叶某……吾命休矣!”
掌柜的望着茧中小人,说道:“不用这么悲观,我不是嗜杀之人,你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多了!”
黎门主悄悄松了口气,当阶下囚总比魂归无间好,却听掌柜的接着说道:“是将你炼成元神级的傀儡,还是将你投入炉火中炼成兵魂,你选一样,为我宗效力吧!”
黎门主顿时心如死灰。
高天上的血苍穹缓缓褪去腥红的色彩,皇甫策带着云门主从虚空裂痕里飞出,后者的肩上挂着已然昏睡过去的皇甫璟,这具通玄之体比预料中更为有用,帮了不少忙。
上古传说中的奇异体质,又被称作最为完美的容器,乃上苍之作,在有心人眼他就是无价的宝物。
尤其是对凝练出元神的修行者来说,这拥有通玄之体的人相当于他的第二具肉身,且这肉身能与自己的元神极为契合,不存在任何夺舍之后才会出现的不良反应。
也是因于此,皇甫策才会将他带上,作为承载方铭力量的容器,而且他之经脉坚韧乃绝佳的修行苗子。
可惜同皇甫浩那般,此心都不在修行上。
接了掌柜的递来的圣旨,皇甫策略显犹豫,最终没有打开这张圣旨,将人交给前者后,踉跄走向远处。
但没走出几步,就咳出大滩鲜血,昏倒在地上。
掌柜的摇摇头,招来暗处的隐宗弟子,吩咐了几句,便抓起皇甫策和皇甫璟,踏入虚空,朝东边赶去。
余下的弟子在云门主的引领下,步入小阎狱境,该抓的抓,该杀的杀,随后伪装成阎狱门的弟子。
困扰楚国近千年的祸害,今夜被人连根拔起,本应举天同庆之事,但整个朝堂唯有国师和皇帝知情。
楚京,皇甫府。
掌柜的将人安然送回,又悄悄离去了。
一道朦胧身影站在的阁楼上,露出睥睨天下的双瞳,望着掌柜的离去的身影,叹息一声,说道:“吾悉心栽培十八年的帝躯,可不是用来被你们这样糟蹋的!”
“罢了,今夜我亲自前去一会,希望那云阳子莫要教人失望!”
转身潜入黑暗里,借着夜色,遁入后院暗道,离开府邸。
自方铭于普岁山斩杀秋平劫之后,云阳观便派人领回了他的尸体安葬,如今头七未过,人还躺在殿中。
众弟子跪在棺前守夜,看似悲戚,又有几个真为他流泪?
秋平劫死了,大长老暂代观主之位,新旧交替间,定充满无尽血光。
而偏偏祖师爷的闭关地唯有秋平劫一人知晓。
一道朦胧身影踏入山门,步步来到主殿,却无一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这身影看了眼殿中的大长老,摇了摇头,果然他的脑海中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踱步走到白棺旁,指尖点在秋平劫的心窝处,取出一滴心头血。
曲指微弹,击入大长老眉心。
大长老的脑袋倏然耷拉下来,接着抬起头,站起身,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走入后山一座洞府里。
府中空无一物。
唯有一座传送道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