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又来到了我们从前的房子,在大雪融化了以后,你开始远走。你一定想象不到,在夏天到来时,阳光里依然弥漫着你出走的味道,我们的庭院生满了杂草,门前的架子上爬满了葡萄——它们还嫩绿着,还没有长大,还没有睡醒。那些葡萄在努力孕育着,把内心里的酸涩变成你的甜蜜。这种感觉又仿似是回忆,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始终都弥漫着雪花。你大衣帽子外沿的貉绒很暖,把你的脸小心地遮盖,在哈尔滨的风里若隐若现。那些柔软的,你的背影,你转过身静谧地走掉,影子被雪覆盖,到北方以北的再北些的将来。
你曾说过,厌恶这里的干涸,你要找一个没有汛期的地方安顿。租一间阁楼,有一扇朝北的窗,在你睡着的时候可以望见星斗。那里要挂满了你的裙子,每一条都是你每个季节的心情,那里也要堆满你的书,你老旧的录影带。那些都记录着与你无关的故事,你会为他们流泪,却不曾想到过自己的生活。
或许这样会更舒爽吧,我也不知,在你离开以后的不久,我们的房子坍塌了,一场风沙席卷了这里,连同我一起埋葬。
我也未曾对你讲起的是,有一天当我路过你曾栖居过的橱窗外时,发现里面装了另一个姑娘。
我始终都还记得我们最初相见时你的模样,也是一个纷纷下着雪的季节,我行走在瑟缩的街头,看见路旁商店的橱窗里站满了五颜六色的姑娘。你是最角落里最黯淡最不起眼的姑娘,你橱窗的玻璃上落满了灰尘,我用手将它们拭去,你问我是否也觉得冷。我的记忆里始终都蔓爬着一条青色的蛇,那如你的身体般冷润而粘稠。在我望着你的时候,那条蛇也吐着信子望我,在汇文楼10层以外的地方,在地下通道喷满涂鸦的墙上,还有你的胸前,你左侧大腿的内部,我始终都已经忘了。
或许也应该还有更多,在他人都一直不曾留意过的街角。
我终于还是来到了,在睡着的时候给你讲了一个无关你我的故事。我说故事是假的,可梦是真的。
在梦里我见到你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地呻吟。
穿过废墟外的村庄,太阳忍受着悲伤带给人间这希望之光。
而你却飞向了遥远方,去寻找更美丽的绝望。
喔姑娘,没人告诉我在我睡着以后,哈尔滨的夏天里真的又下起雪来。
2013年7月8日 14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