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怕写回忆录。我怕我写得太真,而你又不相信这是真的。
01
你不说,我不问。这就是我们。
晚上的时候尚木发来消息。此时距我给她发的上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
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气氛还算轻松,和三年前不一样。不会再因为等她的一句回复而盯着屏幕,一等就是十几分钟甚至更长。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我们是在2010年的冬天认识,算起来已经认识了六年,各自分开异地求学也已经有了三年之久。这三年经历的事情最多,心境也变化得最快。当初那个晚自习在校园里散步时,羞涩得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的少年,也以飞快的速度,成长为一个会和女孩子接吻而不会脸红的男子。而她也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姑娘,渐渐变得说话多了起来,而没有变的是,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她依旧穿着一身干净好看的白。
我记得唐唐说过,穿白色衣服的女孩都有一种内在的自信。唐唐是我们曾经的同学,与尚木曾是高中舍友,虽不是两小无猜,但据唐唐自己说,也到了无话不说的程度。而我是在尚木走后,渐渐和唐唐熟稔,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撷取和尚木有关的信息。
三年之前,也就是胜意中学2013届毕业生高考结束之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系。见到她的最后一眼,是大家回学校领有关报志愿的书的时候。我记不清是看到她在假山那里拍照,还是看到她正在往教学楼里面走。
她不喜欢拍照。
所以我一直没有她的照片,唯一的一张照片是在毕业照上,正如你所料。可惜的是我们不在一个班,所以遗憾的是,我们的身影并没有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里。
我没有她的手机和QQ号码,那时候微信也不流行。我试图寻找她的蛛丝马迹。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康奈尔学者的六度分隔论,说世界上的任何两个人,都可以通过相互认识的六个人彼此牵扯,而产生联系。于是我开始在QQ空间访客里耐心地寻找,还有试图去看一些同学空间的访客,再后来我找到他们班的同学看他们毕业的通讯录。
就像一个侦探一样,寻找所有可能有关的线索。
当我在他们班的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时,我以为全世界都有了光。
多年之后还是会偶尔想起高中时的某些片段。比如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一天,我在水房里找到在做教室卫生的你,然后亲手把那本《苏州园林》递给你。比如在一个晴朗的夜晚,你站在我们教室门口,叫我出去和你一起走走。比如在一个还没有人来到教室的清晨,我偷偷地溜到你们教室,把我第一次用稿费买的糖夹在你的书里。再比如,临近毕业的一天,你送给我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纸条,落上清秀的字体:愿你有个锦绣的前程。尚木。
我在手机上按下了你留在同学录里的手机号码。拨通之前我想了很多,该用怎么样的语气才不显得生硬,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显得亲近而又得体。拨通之后,对面却传来令人丧气的女声。这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那一年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可惜还是没能找到你。
02
和唐唐熟稔是2013年之后的事。
那年高考成绩可以用惨不忍睹形容,求神拜佛也不能挽救我让我考上大学。倘若求神拜佛有用的话,我倒愿意求一段相逢。
理所应当地复读,然后遇到了唐唐,尚木曾经的舍友。
唐唐问你知道尚木考到了哪里吗?我说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会知道。她说她也不知道。
我问,你有小木的联系方式吗?
那天我给唐唐看了尚木毕业时送给我的那个笔记本。
那个夹着你清秀的字迹的笔记本。
此时的笔记本已经不单单是刚刚送给我的样子,而承载了一个少年满满的心事。隔三差五就会在笔记本里诉说一段东西,就像对着一个人表达所有的情愫。
笔记本里夹着一张电影票,那是《天台爱情》上映的时候,我一个人去看的,那也是我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多年以后电影票上的字早已经消失,我记得有人说过,电影票上的字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消失,就像当年陪着你看电影的人。我自知这样的话现在看起来很矫情,可是在当时,却让人心里为之一颤。
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又怎么会消失呢?
那个从刚开始就是空号的手机号码,依旧存在我的手机里,小心翼翼。似乎在盼望着什么奇迹的发生。
秋天很快到来,叶落知秋,我踩着一地的落叶,像思念,却无人听见。
气温的变化很容易引起人细胞的一些记忆。如果说人体的细胞七年会全部新陈代谢一遍,我更愿意在这第六年,把最真的我们都记下。
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你的呢?是你经常穿着一身干净好看的白,是你说话的声音从来都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是在你的英语作文被老师打印下来给全班同学当作范文,还是只是因为你是你,由于磁场的原因,让我不得不靠近你?
就当唐唐经常和我说起你,我所有的记忆如洪水般涌起的时候。唐唐告诉了我你的手机号码。
这次是真的手机号码。
我写在纸上,揣在兜里,放在床铺下,如一个得到什么宝贝的孩子。此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相信,上帝不会辜负一个人的信念。对的,于我来说,你早已成为了可以称之为信念的某种东西。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和你讲完第一次电话的时候,我在你送给我的那个笔记本里写过这样一段话:我终于知道你去了哪里,在想念你的时候,该朝着哪个方向默念你的名字。
西安。十三朝古都。见证了多少缘起缘灭。
03
我以为我能够找到尚木,就已经完成了万里长城的最后一步。只是大部分时候,我们所做的事情,只是感动了自己。我一路风尘,走过千山万水找到你,然后露出久违的微笑。然而大部分的欢喜都是一场空。
那时我们没有说太多的话,我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喜欢这个字眼,然而满心欢喜地说出,却忧忧郁郁地结束。我删除了你的联系方式,决心不再联系。
走得很辛苦。我都没有告诉你。
我开始喜欢各种各种的女孩子。她们有的梳着马尾,有的留着短发,有的爱说爱笑,有的才华横溢。
我记得那个时候看过一部电影,电影里说,能让你忘记过去的有两样东西,时间和新欢。这段话即使现在看来也不无道理。在喜欢新的女生之后,果然是可以渐渐忘记旧的人的。
生活本就应该重新开始。
我有了新的遇见,那种小花在春天破土而出的感觉,所有的遇见都是美好的。很多时间我都会忘记尚木姑娘的存在,我们被时空分隔。
复读的时候也很艰难,我把大部分关于尚木的心事讲给了唐唐听,需要倾诉。
那时一度偏执。当时我不明白,其实每一天,你,我都不是这世界上最不幸的那个人。可是当时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个道理是很久的后来尚木和我一语道破。
04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当我在听这首岁月神偷的时候,已经是2015年。此时我早已放下心中芥蒂。
在微信里看到她的头像的时候,也会淡淡说一句,她是我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
尚木说,感觉你很小。
尚木说,你知道吗?姐弟恋就像在养孩子。
尚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成熟。有人说同龄的女孩子要比男孩子成熟一些。但是尚木成熟的程度,在我看来,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尚木在大学里读了什么书,看了什么电影,听着什么歌曲。因为她的朋友圈,一直都是空白。一种神秘的存在。没有多余的矫情,没有拉选票的浮夸。后来偶尔发过一两张图片,过段时间就删掉。
后来尚木去了云南。她说,有机会一起再去云南。
我说好啊。
我不知道以后真的有机会,她会不会反悔。
我只知道,那张从云南翻越千山万水终于到我手中的明信片,落笔还是那几个清秀的字:愿你有一个锦绣的前程。尚木。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对了。
这是我刚上大学时,尚木和我说过的话。
如果你有心两年之后变得足够保护我,我可以考虑和你在一起。
这也是在大学里,尚木和我说过的话。
可是我还没能做到在两年之后变得能够足够保护她。
后来我和新认识的同学恋爱。说着我爱你,晚安。
我想,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了。
我会给女朋友买礼物,带女朋友逛街,陪她吃饭聊天。
一切都很好。
我问尚木,你有男朋友了吗?
尚木说有了。
然后尚木说,分开总是蓄谋已久,而我已经蓄谋好久了。
也许是我天生悲观。我总是觉得,像尚木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找一个比我强很多的人在一起。而我们的距离,早已不只是北京到西安的距离。
小长假回家的时候,发了一条定位说说。
尚木发消息,你也在家里。
我说是,出来走走。
那天我们去了高中校园,当年的班级早已换了班牌。我们做了几个小时的同桌,讲了几个小时的话。那是我们讲话最多的一次。
尚木讲到了高二时候下雪,同学们一起拿着小笤帚扫雪,有人用雪球投她;讲到了有一个女生经常在晚上放学之后尾随她,想想都毛骨悚然;讲到了有一次水壶被人偷,找到小偷然后和他讲道理。
我打开桌子上的语文课本,读起了“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尚木拿出了英语卷帮学弟做了一道完形填空题。
那次和她在校园里出来之后,我才发现我错了,生活是没有办法重新开始的。
你一路走到现在,经历过的人,听过的各种话,读过的什么书,依然潜移默化了你未来的走向。有些事情是放不下的。
就在昨天。我给尚木在微信上发了两条消息,然后撤回。
到了晚上我才收到尚木回复的消息。
你不说,我不问,这就是我们。
其实如果只要你向我走出一步。我愿意抛下所有的一切,奋不顾身地走完我们之间的距离。
可惜你没有。这就是我们。
最真的我们。